第55章(2 / 2)
早有人拿了锦垫上来,林睿解了斗篷,上前拜见贾母,贾母受了,又亲自指着众人对他道:“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珠大嫂子。”
林睿面带微笑,一一拜见。
众人见他斯文俊秀,风度翩然,和贾琏站在一处,年纪个头虽小些,却丝毫不比他逊色,都暗暗称赞不已,贾母眼里流露出满意之色,又拉着在林睿进来后站起身的小公子,说道:“宝玉,还不快快见过你大表哥。”
闻听宝玉二字,林睿忍不住望了过去。
只见这位宝玉不过五六岁年纪,面白如玉,目清如溪,笑如春花初绽,莫怪贾母每次跟贾敏通信,屡次述说宝玉的好处,果然没有辜负世人对他如宝似玉的赞誉。
林睿看毕,心想,别是个银样镴枪头罢?想娶他家妹妹,可不是长得好才行。
待宝玉行完礼,林睿规规矩矩地还了一礼,然后笑向贾母道:“宝兄弟颜如玉,色如花,将来必定前程似锦。”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道:“宝玉,你平常伶俐得很,怎么见到表哥不说话了?”她恨不得林睿知道宝玉所有的好处,回去好同贾敏细说,只要两家结了亲,宝玉的前程便不必十分忧愁,再有林睿这样处处无可挑剔的舅兄帮衬,可不是应了林睿的话,前程似锦?
宝玉走到林睿跟前,细细打量,见林睿生得竟是除了贾琏外,再无人能比拟,更有一份风流隽永,出尘脱俗,全然不似自己平素所见之须眉浊物,不禁心生仰慕,仰脸问道:“林哥哥可有玉没有?”
林睿一怔,看了他颈中用五色丝绦系着的美玉,晶莹剔透,莹润非常,上有五色花纹缠绕,又有字迹,遂笑道:“宝兄弟说的可是身上所佩戴的玉?”
他这样一笑,恰如春风拂地,百花盛开,宝玉更觉欢喜,点头称是。
林睿道:“宝兄弟这块儿玉倒是好的,可否与我一看?”
宝玉听了,立刻摘下来给他,哪里还记得林睿是否回答自己的问题。
林睿细细看了一遍,又念了两遍上面的字迹,乃向贾母并王夫人等人笑道:“正面的吉利话倒罢了,反面的一句话,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我倒恍惚听过和这句话是一对儿的呢。”
众人一愣,随即露出诧异的神色。
王夫人却想起了金陵妹妹所言,宝钗的金锁上面錾了一句吉利话,正和通灵宝玉上的话是一对,难道林睿竟然听说过?想到这里,王夫人顿时满脸喜色,她早就想和妹妹家结亲了,若由林睿提起,岂不是比自己开口的强?因此忙问道:“什么话?从哪里听来的?”
话一出口,王夫人又觉得自己太心急了些,后悔不及。
林睿看了王夫人一眼,心念一转,已明其意,遂笑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与此相对的,不就是不离不弃,芳龄永继?怕是外祖母和舅母不知,我妹妹三岁的时候没来由地病了一场,急得父母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来了个癞头和尚,生得满头疮,格外腌臜,要化我妹妹去出家,我们家自然不肯,我父亲反而斥责了他一顿,那癞头和尚好没意思地走了,说来也奇,那癞头和尚来过后离去,妹妹竟醒了。”
听到这里,贾母念了一句佛,关切地道:“玉儿病了?怎么我不知道?你们也不说,不知道她瘦得什么样了。那和尚如此神通,可见天下神佛是有的。你说那句话是哪来的?”事关宝玉,贾母自然要详加打探。
林睿想了想,道:“后来听说,这癞头和尚有些神通,已经出现多次了,我父亲一个好友的小姐当年险些被化了去呢,说他们家有难,原不听,不想,竟一语成谶,幸而我父亲帮衬着,才免了此劫难,现今在姑苏我们书院里做先生。听说这癞头和尚不知又给哪家小姐送了一包药引子和一个药方,另外还送了一句吉利话儿,叫錾在金器上,因此那人家便给小姐打了一个金锁,金锁上面的话便是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林睿心中暗想,王夫人有心和薛家联姻,岂不正好?他可不想别人觊觎自己的妹妹。这些有林如海告诉他的,也有他自己打听的,他们一家不愿和贾家结亲,又闻得王夫人和薛姨妈姐妹二人彼此早有意愿,因此林睿便借此说出这些话,不清不楚,叫她们心里先疑惑些,待明儿听说薛家的金锁,又说有玉的方可正配,必然能想到姻缘上来。
王夫人神色一变,缓缓低下头去,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林睿心头一凛,果然姜是老的辣。虽说贾母是他的外祖母,但是并没有相处,早先在京城的记忆早已模糊了,他只记得贾母想抢他们家的黛玉,难免不太亲近。
贾母向林睿笑道:“外头下着雪,快到炕上坐,仔细冻着。”
窦夫人知机,忙拉着林睿坐下,又按宝玉坐了贾母的另一边,笑道:“我才看到睿哥儿带了好几个箱子,可是有什么东西孝敬老祖宗?怨不得老祖宗疼姑太太和睿哥儿,单是这份孝心,比我们强几倍去。”
贾母听了,果然欢喜。
林睿忙笑道:“大舅母放心,也有孝敬大舅母的。”
窦夫人道:“那我可是跟着老太太沾光了,快打开叫我瞧瞧,仔细些,我见到了就得拿走的,免得眼错不见,不知道便宜了谁。老祖宗也看看,不喜欢的,赏给我。”
贾母眉开眼笑道:“你这张嘴,还是这样,好不害臊!”
待人打开箱子,林睿亲自点明,道:“年礼是另外预备的,并不在这里。这是孝敬外祖母的,这是给大舅舅大舅母和二舅舅二舅母的,这是给珠大哥和珠大嫂子的,这是给琏哥哥的,这是给宝兄弟兰哥儿等人的,一份一份写着签子呢,都是母亲和妹妹特地挑的。”
他从中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露出三块一模一样的碧玉佩,一看便知是同一块玉所雕琢而出,皆用红丝绦系着,笑道:“听说外祖母家有几位姐妹,除了已经进宫的元春大表姐外,余下三位妹妹皆在家中,除了写着签子的礼物三妹妹妹各有一份外,妹妹另外又亲自挑了这三块玉佩送给三位妹妹,配色的绦子也是妹妹选的。”
贾母道:“你人来了便是,还带这么些东西作甚?他们谁又配得上?”
说罢,皱眉道:“早就说今儿有客到,怎么二丫头三丫头和四丫头都不在?”
窦夫人哪里肯让贾母无缘无故责备姐妹三人,忙道:“她们听说睿哥儿来,早等着了,只是不得老太太的意思,不敢过来。”
贾母听了,忙叫她们进来见过表哥。厮见毕,林睿送上玉佩,三姐妹连忙道谢,迎春和探春各自安坐,唯有惜春年纪小,不过仍有奶娘抱着,攥着林睿给的玉佩不放。
姐妹们也只坐了一会,便被贾母打发下去了,显然有事问林睿。
林睿虽不知贾母所问何事,但是料想以他们家的做派,必定是为难之事,他深知母亲不愿进京的原因,一是噩梦所致,二便是不肯应承贾母所求二事,双玉结亲和替元春打点斡旋,因此他不等贾母开口,便笑问道:“我今儿只见了琏哥哥,大舅舅、二舅舅和珠大哥如何不见?既来了,该当给大舅舅、二舅舅和珠大哥请安才是。”
窦夫人暗叫一声好,给贾琏递了个眼色,贾琏上前一步,道:“林兄弟,我父亲可是在东院久等矣,只等着你见过老太太过去呢。”
贾赦是林睿的亲娘舅,没有自己动身到贾母这里等候林睿的道理,因此林睿上东院拜见才是礼数。贾赦原本不在意这些,他早想见见林睿了,奈何窦夫人和贾琏都说不如在家里等着,免得外人不知就里,反说林睿的排场大,还叫亲舅舅过来等候,倒对林睿的名声不好,因此贾赦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妻儿一个往贾母这里来,一个亲自去接林睿。
王夫人有事相求,未免慈和些,也笑道:“正是呢,老太太,先让林大爷去见两位老爷,横竖林大爷住在咱们家,有什么话日后再说不迟。”
听了他们的话,贾母想了想,见林睿一脸倦色,不由得十分心疼,笑道:“瞧我这记性怎么了,还在这里唠叨些有的没的。睿儿定然也累了,见过你舅舅,不必久留,早早过来我这里用饭,再好生歇息,明儿个咱们祖孙两个好好说说话。”
说着,又命白鹭道:“外面下着雪呢,冷得很,把我那件天马皮的氅衣拿来给林大爷穿。”
白鹭去了半日,果然捧出一件蓝缎妆花彩云灵芝纹天马皮的斗篷,比寻常斗篷小些,偏生林睿又比寻常人身量高,倒也十分相配。
王夫人觑了两眼,向林睿笑道:“这件斗篷宝玉求了多少次,老太太都没给,可见疼你。”
林睿如今以读书为要,早不在意吃穿了,他们家传世百年,还缺这些不成?何必用这些衣饰来彰显身份?贾家如此,莫不是在自己跟前显示他们家的富贵罢?果然豪富,贾母院中当地便立着大理石座的紫檀大插屏。
林睿笑道:“既是好东西,外祖母给宝兄弟穿罢,我来时,也穿了大氅呢。”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到底不如窦夫人会说话,虽然说如此显得斗篷之珍贵,同时却也小看了林家,林家什么没有?还缺一件大毛斗篷?自己给林睿,只是心疼林睿罢了,遂笑道:“听你二舅母胡说呢,我那里,多少东西都是宝玉的,早拿了好几件大毛的衣裳。这件氅衣你穿着,去见了舅舅早些回来。”再说,宝玉只爱那些鲜艳颜色,贾母没想过留给宝玉。
林睿听了,方道谢接衣,披在身上,更显得丰神如玉。
贾母接连赞叹了几声,方命贾琏带他去拜见贾赦并贾政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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