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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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沈傲之年方四十有一,三十五岁中进士,在京城之中,沈家如今只算得三等人家,势也不盛,他熬了五年,不过是六品,幸而他在翰林院任职,虽然清闲,却也清贵。

沈傲之轻笑,脸上流露出一抹暖意,道:“那是理所当然,如海才思敏捷,我素来钦佩之至,这五年来他在家守制读书,又办了什么书院,恐怕越发进益了。说实话,你我和如海还是同科的贡生呢,只不过他为榜首,我为孙山。”

郭源闻言也笑了,点头道:“虽说我比你的名次好了些,但是殿试却在你之下。”

沈傲之却道:“虚名算什么?我不如你。”

原来郭源、沈傲之和林如海竟是同科,其中林如海年纪最幼,沈原曾经长叹说他们沈家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初沈傲之的祖父还是相国呢,论文臣身份比林家还强,不想到了沈傲之这一代,文采比不上林如海也罢了,做官处事居然还不如郭源有本事,郭源三年连升两级,沈傲之五年才升到六品,当然,沈傲之做官后并未依靠家里的人脉。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沈傲之从未生出焦虑之色,也不眼红别人的青云直上,他祖父五十岁出仕,七十为相国,相比较而言,他三十五岁金榜题名,已经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了。

翰林虽然清贵,却非实职,沈傲之起意外放,故劝郭源道:“明年年初我打算外放出京,选了云南一带,听说那里民风彪悍,我倒想一会,可巧那边有几个职缺任满,略一打点便能接任。你不妨细细打算,在京城里六品算什么?多少世家子弟都安于享乐,舍不得离开京城,因而都看着那几个缺儿,但是六品在外面却是执政一方,也不枉你一腔抱负。”

郭源苦笑道:“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我原想着丁忧后起复旧职,熬到明年,就谋个外放,到那时好更进一步,便不是更进一步,也不会低于六品,谁承想起复竟如此艰难。”

沈傲之一怔,道:“你心里有成算便好,外放了,那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那上峰倒和如海家有几分交情,如海家这几年送礼也没落了他们家,不如明儿见了如海,我替你说一声,请他周旋,先复了旧职再说,横竖离那荣国府贾政出孝还得一年呢。”

郭源道:“且先瞧着罢,若实在不成,再请如海兄帮忙。”

他并没有清高到拒绝沈傲之的好意,官场上本就讲究人脉,沈傲之升官慢是为了在下面历练,而他则是为了自己的抱负,若是他们家有人脉,他也不至于被困到这等地步。

沈傲之听他如此说,倒也放下心来,晚间说与父亲听。

沈原现今是从二品大员,也是天子近臣,闻声赞叹道:“郭源遇到这样的事儿并未愤世嫉俗,也并没有一味清高,倒是个难得的人,先瞧着罢,倘若实在难以起复,不妨帮一把。说到如海,他们家已送了拜帖和礼物,明儿过来。”

俗话说娘舅亲,林如海没了母亲,自觉得娘舅亲密无间,故先往沈家送了拜帖和礼物,同时也有送到贾家的,只是登门拜见的日子有前有后罢了。

贾敏是极深明礼义的女子,心里虽然觉得娘家更亲些,但娘家同林如海并没有血缘之亲,而沈家却有林如海的亲舅舅并表兄弟们,因此十分体谅,送沈家的礼物也不比贾家差什么,只是贾家的礼物中金玉绸缎居多,沈家的礼物中笔墨纸砚为上。

沈夫人昨日见了礼物,今日又见贾敏为人温柔娴静,并未因出身高便傲气凌人,心里很是喜欢,拉着她说起家务并京城中时鲜的玩意儿等。

她是年过花甲的老太太,慈眉善目,十分可亲,又历经岁月,说的京中诸般细事,谁家和谁家联姻,谁家认了谁家的小姐为干女儿,谁家的老爷升了什么官儿,夹在衣裳首饰中说将出来,恰是贾敏欠缺的,忙恭敬细听,贾母送的东西她已收了,能从中知晓京城中现今贵妇闺秀们都穿戴什么,但毕竟不能知道各家之间的瓜葛趣闻。

却说林如海在书房中拜见娘舅并两位表兄,叙说过别来之事后,方仔细打听朝中动向。

沈原父子三人自然不瞒他,林如海并不是官员,但他将来青云直上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当沈雪说起贾政因贾代善临终遗本而获得主事之衔时,不免说了郭源一事,林如海却是愣住了,道:“表兄说的可是与咱们同年的郭拂仙?”

郭源字拂仙,其名音同沈原,故林如海称呼其字,而非其名。

沈雪点了点头,道:“正是他,虽说是同年,可惜那年你忙着服侍姑父,故不曾一会。”

林如海半日没有言语,难掩心中惊骇,沈雪不知,他如何不知这位郭拂仙将来的成就,他就是九皇子的谋士,助九皇子登上了九五之尊,太上皇去世后,封为相国。

☆、第019章:

林如海和郭拂仙是同科贡生,但并不认得,起因自然是林公之病,他侍汤奉药,不敢离开床前半步,同年吃酒相会都不曾去过,而后父丧后扶灵回乡,导致他和那一年的同科贡生大多没有什么瓜葛,反倒是先前乡试同科和后来的殿试同科来往甚多。

上辈子这时候林如海并未同贾敏一起进京,他先去赶考,原打算有了着落再接贾敏,不料因病误了佳期,当即回转姑苏,三年后方进京,故不曾听沈雪提及郭拂仙之事。

郭拂仙的事情还是在他封了相国后,之前的经历广为人知,林如海才知道的。

记得上辈子郭拂仙靠着自己并没有起复,沈家帮他谋了一个外放的职缺,不高不低,也是六品,是通判,在山东,比沈雪去的云南强几倍。他一心为民,确有才干,官声也十分之好,可惜敌不过有靠山的人,屡次受人打压,两次升迁不成,还是沈雪后来高升为山东巡抚,从中周旋,他方才升了五品,但不久以后得罪去山东朝圣的权贵,被免了官职。

那是京城来旨,便是沈雪,亦是无能为力。

在林如海替贾雨村谋起复之缺时,郭拂仙也起复了,数载后,他的功绩却被记在一名世家子弟身上,他为之心灰意冷,遂怒而辞官,而后做了教书先生。他是长安人氏,只能回京,但他得罪的权贵也在长安,三番两次打压他们家,致使其父气死于任上,家境败落,不知怎么被九皇子看中了,便在九皇子身边做了谋士。

郭拂仙得罪的权贵林如海极熟悉,林如海虽与其无甚来往,但荣国府同之却极亲密,乃是镇国公牛清之孙牛继宗。牛继宗和贾赦年纪相仿,去山东朝圣之前方继承祖上爵位,袭一等伯,如今不过是白衣无功于国,明年年初便会先捐了个官职在身。

思量到此处,林如海方开口向沈雪道:“表兄不必忧虑,此不过小事而已,可巧我们进了京,各处都要拜见的,到时提两句便是。”

林如海说话时,心中有些犹豫,不知自己相助,是否会改变郭拂仙的运势。

罢了,人定胜天的道理他不是不知,他从来都不信什么命运,据他所知,郭拂仙确实有谋士之才,必然不会被埋没,若自己果然改变了运势,届时再将其举荐到九皇子跟前便是。

林如海既没想过先拉拢九皇子,也不会掠夺旁人的运势。

沈雪露出一抹笑容,道:“你记着别忘记就罢了,拂仙还说先靠自己呢。”

林如海摇头道:“文武百官职位就那么些,虽说哪一年都有空缺,但都是一二三品的官职,轻易不肯交于无能之人,下面品级低微的官职素来都是满满地被人占着,奉承四王八公的人何其之多,单靠拂仙兄一人,怕是无能为力。”

沈雪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沈家尚且不容易,何况郭家。

沈家数十年前倒在权贵中占有一席之地,其世交故旧多是位高权重,但是如今沈家势败,那些世交故旧也大多都后继无人,较之沈家更加没落,沈家虽能替郭源筹谋一二,到底不如林如海来得便宜,林家因林公去世之故没落了些,但荣国府之势却蒸蒸日上,又有旧部不少,作为荣国府的女婿,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会怠慢了他。

沈雪在京城数十年,虽历经世事,但是不知人心难测,也不知道自贾代善去世后,除了贾母一如既往地疼爱贾敏外,荣国府和林家的来往并不是十分密切。

沈原却看出了几分,只是他已年过花甲,身体不好,不知还能活几年,与其此时处处帮衬林如海令其有所依靠,倒不如放他自行历练,他相信以自己外甥的本事一定会功成名就,他早已看出林如海非池中之物,妹婿妹妹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次日林如海夫妇去荣国府拜会,早已被迎进大厅。

瞧见荣国府上下肃穆,一点颜色不见,林如海心中不觉触动,不免想起女儿进京时的凄凉,那时荣国府正忙着元春封妃的喜悦,张灯结彩,哪有人在意从角门进入的林黛玉。

荣国府诸人中贾赦不在意,独贾政最是喜悦,他自幼好读诗书,大有祖父遗风,深受祖父疼爱,林如海文采风流,素为他所钦慕,饶是他生性板正,也忍不住露出十分笑意,亲自迎他进去,又引他去贾母院中,道:“接了帖子后老太太念叨多时了。”

贾敏已乘轿先从垂花门进了贾母院中,母女相见,自是一番悲喜交集。

闻得林如海来了,贾母忙命快请。

如今贾家元春年幼无碍,贾赦丧妻,除了贾母外,唯有王夫人一位女眷,即便是舅嫂姑婿之亲,也曾会过面,但是此时仍旧遵守礼数地避开了,且去打点今日酒席。

林如海进来时,贾母举目一望,看着这位自己最中意的女婿,今日穿着玉色袍子,束着银带,面如冠玉,目若明星,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风流气度,令人观之难忘,比起离京之时更稳重了些,贾母看毕,心中便先欢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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