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1 / 2)
“那得看是什么仇。如果是不共戴天之仇,没说得,拼了命也要报。不然,大丈夫苟活于人世还有什么意思?大是大非面前,还谈什么值不值!”
杜蘅茫然。
南宫宸害得她母子双双殒命,按说应该是不共戴天了吧靥?
可听他说起来,似乎这中间误会重重,而且,她自己也有一部份责任。
“还得看是什么人。”萧绝又补了一句。
“报仇还分等三六九等不成?”
“那是!”萧绝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道:“象黄雨这种没什么本事的,也只好拿自己的身体和性命做赌注,全力一博了。换了小爷,那就不同了,绝对整得仇人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只恨投错了胎。”
杜蘅撇嘴:“德性!”
萧绝一本正经:“这可不是吹牛,报仇这种事,讲的就是实力。仿”
杜蘅默然。
萧绝的话乍听似乎有些臭屁,细思却自有其道理。
连自保都做不到,谈什么报仇?
迟疑了片刻,问:“如果,仇人实力强大,非一己之力能敌呢?”
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是不是非得那么自私,把萧绝和穆王府拖进复仇的漩涡里来呢?
萧绝心中咚地一跳,大冷的天竟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
深吸了口气,努力调匀了呼吸,慢慢地道:“这种事,又不是单打独斗,比谁的力气大功夫好,更多的还是要讲策略。一己之力不能敌,那两人,三人,以至五人,十人,百人抱成团,总能把他扳倒了。”
顿了顿,又道:“就好比这次胡唯事件,初遇黄雨的时候,你可能觉得件事很难办到。因为一来,胡唯在邯郸经营多年,上下勾连,盘根错节,要动他势必引起整个河北动荡。二则,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远在京城,鞭长莫及。当然,如果一定要伤他一下,也不是不行。但胡唯在官场经营多年,如果只是降职,过几年他再卷土重来,重新耀武扬威不说,还添了个讨厌的对手。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想小打小闹,奔着斩草除根去了。”
“世事无绝对,经过两年的筹谋,收集罪证,利用一个极小的契机做突破,直接就将他打趴下了。不是胡唯变弱了,而是因为一来,他离开了邯郸,在京城立足不稳;二来,他摸不清我的意图,一直处于被动,没能早做防备。等到他发现不妙的时候,已是无力回天。所以,才会一败涂地。”
杜蘅依旧没有吭声。
这些事,她亲身经历,自然最清楚事件的始末。
萧绝忍了半天,终是没有忍住:“媳妇难道有什么极厉害的仇家?交给我吧。不是小爷吹牛,论起运筹帷幄,小爷若认了第二,这世上没人敢称第一。”
杜蘅哧地一笑:“使奸耍诈还差不多,什么运筹帷幄?自吹自擂。”
“你不信我?”萧绝有些着急。
“信。”杜蘅垂眸,轻声道:“可我,舍不得。”
舍不得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舍不得毁了到手的幸福生活;更舍不得让他为自己违了祖训,卷入无休止的派系争斗中……
萧绝微微一怔,半晌没有说话。
是的,舍不得。
迄今为止,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何尝不是因为舍不得?
舍不得她受煎熬,所以才不忍逼迫。
舍不得她左右为难,所以才百般包容。
舍不得她受伤害,所以才选择隐瞒。
如果,前世是她迈不过去的一道坎,是她心底最深的一道疤,撕开了会令她痛不欲生,那又何必非要她亲口说出来?
过去的,毕竟已经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是将来。
就这样,一直相守到老不好吗?
“爷!”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我去看看。”萧绝低低交待一声,快步走出佛堂。
“不用管我,你只管忙,一会我自己回去就成。”杜蘅听得出来,魅影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少有的急迫。
“不差这点时间。”萧绝脚下微顿,回头看她一眼。
魅影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爷,出大事了!”
“慌什么!你是第一天出来做事的雏呢?”萧绝训了他一句,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佛堂,刚好遇到杜蘅探询的目光,忙回以一个安抚地笑容。
脚下不停,引着魅影走到拐角处,这才停步:“说吧,什么事。”
“赵王殁了!”因为太过紧张,魅影的声音带着些微微的嘶哑。
萧绝猛地抬头,目光利若鹰隼:“你确定?”
“这是刚刚由甲号线传来的密函。”魅影双手捧上一枝暗灰的竹筒,另又奉上一张揉皱的小纸条:“这是乙号线的飞鸽传书,我拆开看了。如果猜得不错,两封密函,说的应该是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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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除了我,还有谁知道?”萧绝神情严肃。
“目前来说,咱们的通信渠道是最快速的。”魅影就事论事:“我算了一下,八百里加急,最快也要到晚上才抵达京城。不过,不排除有人通过其他手段,提前得知。”
魅影没有言明,但两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其他手段,是什么意思。
萧绝冷着脸,两指手力,直接捏破了竹筒和蜡丸,取出藏在里面的密函,匆匆扫了一眼。
这么一张小纸,所写的内容有限,不过是陈述一下赵王死亡的时间罢了,至于具体的原因,还得等半天后通过别的专线送过来的消息。
“事不宜迟,马上进宫。”萧绝说着,转身就走。
赵王一死,大齐成年的皇子就剩燕王一个了,朝中形势必然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必须赶在消息扩散之前,早做安排,否则一个弄得不好,非要弄得天下大乱不可。
魅影大气都不敢出,疾步随行。
萧绝身形突地一顿,拐向佛堂:“阿蘅,赵王殁了。”
杜蘅一直在关注两人,见他过来,赶紧迎上来。
闻言心倏地一沉:“怎么可能?”
紫苏离她近,听到这个消息,吓得手中的篮子都掉了。
发出啪地一声响,在静谧的佛堂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杜蘅也顾不得责怪她,压低了声音问:“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怎么死的?”
萧绝见她神情还算正常,遂放下一半心,歉然道:“详细的事还不知道,我赶着进宫见老头子,回来再说。你……”
“我明白,你快去。”杜蘅忙道。
“嗯,你自己小心。”萧绝又吩咐一句,快步出了院子,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紫苏蹲在地上,哆嗦着半天也没把散了一地的东西拣到篮子里。
杜蘅也不催促,就这么默默地呆立了半晌。
林小志几个守在外面,这时才敢围上来,小心翼翼地探问:“出什么事了?魅影那家伙的脸色好严肃。”
聂宇平急忙制止:“大小姐脾气好,咱们更要守规矩。不该知道的事情少打听,赶紧散了~”
杜蘅脸色极难看,轻声道:“收拾东西,回去吧。”
到现在,她终于可以肯定。
阴谋,这一切都是阴谋!
从苗王的叛乱,到赵王领军平叛,到大理告捷,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最终的目的,就是要赵王的命!
怪不得南宫宸如此轻易就让出了兵权,怪不得她一直觉得不对劲,整件事实在顺利得过份!
如果不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南宫宸想要取赵王的命,也不会这么容易!
赵王一死,燕王一枝独大,顺理成章地接收了属于魏王和赵王的势力。
楚王?
他一个乳臭未干毛的孩子,连王都没有封,背后也没有强大的母族撑腰,凭什么跟羽翼已丰的燕王斗?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一旦太康帝稍稍流露出一丁点扶楚王上位的意思,南宫宸都会毫不犹豫地动手铲除楚王!
到时,南宫宸就成了太康帝唯一的骨血,想不立他为储君都不行!
这一招釜底抽薪,玩得实在漂亮!
南宫宸,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这一步棋的?
是从南疆找付珈佇进京的时候,开始布置的吧?
不,说不定比那还更早。
也许,从他恢复前世的记忆那一天起,就在着手计划这件事!
付珈佇进京,不过是顺带而已。
她还在奇怪,既然费尽了心机把付珈佇找来,怎么这么轻易就让她死了?这实在与他讲究效率的性格极不相符。
原来,付珈佇的作用,本就是扰乱视线,拖延时间,目的达到,棋子的死活自然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
当南宫宸成为继承大统的唯一人选,储君地位牢不可破时,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杜蘅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
哪怕是拼着跟他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他为所欲为!
因为,她不会允许!
“小姐~”紫苏微仰着头,惊惶从乌黑的眸子里涌出来。
杜蘅回过神,搓了搓冷到麻木的双手,干巴巴地安抚了一句:“没事,不要害怕。”
紫苏明显不相信,却乖巧地没有说话。
怎么会不害怕?
眼前的小姐,好象在刹那间又变回三年前刚刚重生的那个,冷酷,狠绝,心中只有仇恨,没有任何感情的杜蘅。
这样的小姐,她真的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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