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尾声下(1 / 2)
不知道是这段时间的第几次了,林海蓝又一次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心燥乱不安地狂跳着,像是顷刻间就要破胸而出,她用力地捂了捂胸口,狠狠喘了几口气,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慢慢起身,下了地便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
直到清晨带着寒意的微风迎面扑在脸上,她才觉得体内那股子烦躁被稍稍压了下去。
只不过如今早已是冬日最严寒的日子,才在窗边站了不到一分钟,她就被冻得陡然打了个哆嗦,忙又关上窗户正准备往回走,就感受到双脚发冷芴。
缓缓低头看了一眼,看到自己光着的双脚,她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
“老婆,记得穿鞋!”低沉的男中音蓦地在耳边响起。
因为她总是喜欢下了床就光脚丫乱跑,贺承渊总是无奈又严厉地训她。
她摸了摸胸口,一时间只觉某个地方轰然坍塌了。
……
半个小时后,她从楼上下来,正在吃早餐的高启就看到了她,边让佣人去准备她的早餐,他边放下了手上的刀叉,温声问她,“海蓝啊,怎么起这么早,天才刚亮。”
“睡不着就索性起来了。”林海蓝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下。
高启皱眉看看她的脸色,不太放心地按了按她的手,“你的脸色总也没见好的时候,是不是这里住得不习惯,你要不喜欢这里我们换个地方住。”
“没有,这里很安静,空气也好,二层小楼不大不小刚刚好,我挺喜欢的,不用麻烦搬来搬去了。”
高启看着她恬淡娴静的脸,“自从那天你来找我已经快一个月了,看你总是郁郁寡欢的,是心里,还在想着承渊吗?”
这时佣人已经端上了她的早餐,林海蓝正伸手去接,闻言她愣了一下,随即缓缓别开视线,“这是目前最合适的决定,我知道的。”
高启慢慢吃了一口,抬眼复又看了眼林海蓝,“这一个月来,承渊没有主动找过你,想必他也知道这个决定对你们两人都好,他不提出主动分开是顾忌你的心情,你们一个是我侄子,一个是我女儿,我也不忍心看你们在一起彼此痛苦,不如现在这样最好,既然他也接受了你的主动离开,你也试着放下吧。”
林海蓝握着刀叉的手一点点收紧,紧得手心都感觉到了刺痛。
他不来找她,最好。
这样就好。
她保全他的名声,也保全了她的孩子。
“可是爸爸,你也知道这孩子是我和他……为什么你不坚持要我将他拿掉?”她忽然问。
高启笑了一下,“我能重新找到你已经是万幸了,难道我看不出你想要这孩子?反正不管怎样,爸爸也不是养不起他,总好过害你伤心。”
他甚是温润地看着林海蓝,“以前我心里确实有过很多恨,可看到你之后就觉得其他东西都不重要了,我们父女俩以后再不过问那些麻烦事,好好过咱们的日子,你妈妈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高启的手在她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好了,早餐快凉了,吃吧。”
……
昨晚林海蓝已经和火火约好今天一起去医院,上午八点半,林海蓝就出门了。
不过出门的时候,高启也跟着出来了。
“我正好也有事要出去,先送你过去,别人开车我总是没那么放心。”
这里离市区有点远,本来是打算让司机送的,听他这么说,林海蓝也就直接坐进了他的车里。
高启准时把她送到了医院门口,正好火火那边也到了,双方打了个照面。
“等下要不要我来接你?”高启替她拢了拢大衣,裹好围巾,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火火有司机,她会送我回去的。”林海蓝笑笑。
“那你要注意安全,检查完早点回家,免得爸爸担心。”
“嗯。”
火火看着高启的车子离去,看了看林海蓝,“真是个二十四孝好老爸,不过我总觉得好奇怪。”
“奇怪什么?”林海蓝纳闷地看了她一眼。
“你和他明明二十多年从没见过面,
tang可他疼爱你那种感觉总觉得……”火火皱眉想了想,“总觉得你们好像一直生活在一起。”
“你不觉得就连你对他那种亲密劲也不像是刚相认的父女吗?”火火又添了一句,“在他面前你就像小丫头似的。”
林海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火火眯起眼。
二十多年,从出生开始就不曾见过,就算有血缘羁绊,就算是父女天性,但也不可能一丁点的陌生感都没有,可火火一说,她才意识到——她和她爸爸之间亲近得过分自然了。
就好像他从不曾离开过她的生活,如同从小陪着她成长的那样的父亲。
因为预约检查的时间快到了,她们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便相携着进了医院。
只是当检查结果出来,看到医生凝重的表情时,林海蓝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怎么了?结果不好?”她的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林小姐,我不得不说实话,你这个孩子恐怕是保不住的。”医生眼神复杂地瞄了眼她的肚子,惋惜地叹了声。
林海蓝整个人都懵住了。
陪在一旁的火火赶紧握住她的手,才发觉她一手冰凉,亦是追问医生,“半个月前检查过,不是还好的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不瞒你们说,其实上次的结果也不算乐观,但我们是秉着能保尽量保的原则在做事,也不想给孕妇造成心理压力,原本是希望这半个月能稍有改善,但现在看来,很不好。”
他看着林海蓝,“你的底子受损,其实现在是不适合怀孕的,强行怀孕会给你的身体造成很大压力,你承受不住,不仅孩子保不住,对你自身也不好,所以……”
医生说得很直接,用词却很委婉,林海蓝却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骤然想起那天贺承渊坚持要让她拿掉孩子时说得话,她以为是他不想要这个背德而孕的孩子才找的借口,她离开他,一是为了他的名声,另一个原因又何尝不是怪他太狠心,想杀死他们的骨肉。
“如果不拿掉会怎么样?”火火问,她们不是没接触过妇产科,但到底不如专业妇产科医生那么深入。
“胎儿会影响母体,我看林小姐脸色很差,应该是晚上睡不好,而且情绪也会受影响……”
“不,我不拿掉。”林海蓝这时坚定地摇了摇头。
医生和火火皆是一愣。
……
“医生说月份越大就越危险,母体受损过度还会导致以后不孕。”坐在车上,火火有些着急地劝她,难得地保持不了镇定了。
“以后不孕又如何?”林海蓝笑着侧身去扣安全带。
火火一愣,须臾,凝眸观察着她的脸色。
末了,她忽然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你就那么爱他,为了他以后终身都一个人守着你们的孩子过吗?”
“你这语气怎么回事啊?”林海蓝忍不住发笑,“别用那么可怜的腔调好么?我只是遵从本心,没有什么勉强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很好嘛。”
“那你没想过回去找他?现在你知道他想让你拿掉孩子只是误会……”
“他现在怎么样?”林海蓝打断她,弄得火火到是怔了几秒,毕竟这一个月来,她还是第一次问起贺承渊的情况。
“不管哪方面来说都很忙,也依旧有无数人想攀上他这根高枝而去接近他。”
林海蓝缓缓垂下眼睑,玩着自己的指尖,不多时,她抬眼看着姚火,“如果我回去,那些攀上枝头的人会反过来把他踩在脚底下。”
姚火懂了,也沉默了。
……
之后,她和火火一起去拜访了一位老中医,这位老中医还是先前火火特意介绍给她认识的,听说是位名医圣手,之前一直住在首都,就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去找他看病他还未必乐意,不知道怎么来到了安城,而且对林海蓝的到访也没任何排斥。
这段时间林海蓝一直在喝他配得安胎中药,虽然今天医生说她的情况不太好,但她却也未怀疑这位老中医的医术,中医向来见效慢却能彻底改善病症,她再坚持调养下去,一定可以有所改善。
午饭是去的一家粤菜馆吃的,吃完出来,两人一起步行了一小段路,当做消食,只是走了没两分钟,火火忽然脚步顿了一下。
察觉到她的异常,林海蓝扭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姚火看看她,拉着她继续走,“没什么,走吧。”
林海蓝莫名地看看她,目光随意地往她身后一扫,整个人瞬间僵住。
仅仅一个月而已,已恍如万年。
贺承渊穿着黑色西装,即便是坐着,脊背也挺得笔直,他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撑在线条凌厉的下巴下,须臾,他的视线往窗外转了过来。
林海蓝很想躲起来,可脚却不听她的使唤,像被万能胶胶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贺承渊目光淡淡地看了她一会儿,或许是听见脚步声,便将视线收了回去,转头看向另一边。
与此同时,林海蓝看到,一抹红裙来到贺承渊的身边。
一颦一笑间眉目含情,眼波流转,她弯腰和贺承渊说了句什么,表情矜持却又实在妩媚。
她甫一坐下便自然地撩了下垂到胸前的乌黑长发,正好侍应生来上餐,就见她俏生生地笑着说着什么,大概是在夸面前的意粉看起来可口,只是那目光总是停在贺承渊脸上的。
贺承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但也没有因为她婉转地示好而表现出不耐。
这时那美丽的女人不知说了什么,主动伸手握住了贺承渊的右手,贺承渊没有推开。
这时,一道闪光忽然在她们身旁闪了一闪。
随即就听到了两个男人小声的对话。
“看来都是真的,贺承渊真的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了。”
“这些天他天天外宿,每天早上都从她家里出来,难道还会有假?”
“这个女人什么身份,贺承渊才刚悔婚,竟然就和她好上了。”
“不是简单的身份就是,贺承渊会这么快和她好上见不得是多喜欢吧?”
“管他是不是真喜欢,反正他们好上了咱们完成任务了就好了呗,再多拍几张,快!”
天天外宿……
林海蓝定定地看着那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
他也许不会那么快爱上别人,可他即便是因为别的原因而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她又能怎么样?
她的身份让她一辈子都没这资格再过问。
况且,是她先选择离开的,不管贺承渊是不是有分手的打算,率先离开的是她,留下离婚协议的是她。
林海蓝,你早就出局了。
她扯了扯火火,“走吧,我想回去了。”
……
下午四点,火火的司机开车送她回到了家。
进门时见家里安安静静的也没人在,她问佣人,“爸爸还没回来吗?”
“先生也刚回来,还带了位客人回来了,这会儿正在楼上呢。”
客人?林海蓝解下围巾,抬头朝楼上瞄了几眼,这些日子她还没见有客人上门过,可又不好贸贸然上去打扰,于是她转身把手上的中药递给佣人,“麻烦帮我收起来。”
因为从市区过来的路程比较远,她坐车坐久了身体觉得累,便在沙发上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等缓过劲来,踱步去了厨房。
佣人一进来就看到她开着冰箱在翻食材,忙跑过来,“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啊?上次你吐得厉害,先生千叮咛万嘱咐你不好受累的。”
林海蓝笑着关上冰箱,把意粉放进冷水中先泡起来,“突然嘴馋想吃意粉,正好又闲着没事,就想亲自做来试试……没事,反正也不累的,爸爸不会说什么。”
见她坚持,佣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由着她去。
对西餐她是真的不拿手,只能按照食谱上的顺序按部就班,当煲里的水烧开后,她倒了适量的玉米油和盐进去,然后把意粉倒进去。
煲内渐渐沸腾的热气熏得人眼睛发红,渐渐地,雾气蒙住了她的眼睛。
“你在做什么,已经烧糊了!”两条手臂忽然从身后伸过来扶住她的肩,把她拉到一旁,然后关火,把烧糊的煲端到水池里,冷水一冲,发出嗤地一声声响。
鼻间也闻到了糊味,林海蓝尴尬地看了眼黑乎乎的意粉,“我第一次做意粉……”
“想吃意粉和我说就是了。”高启却是无奈地笑了下,拍拍她的手臂,“去外面等着,爸爸来做。”
“你会做意粉?”林海蓝好奇地看着他重新拿了个煲锅,一连串连贯的动作,包括煮粉,煎培根,炒面粉。
高启只是笑笑,还是将她赶了出去,命她在餐厅只管等着吃就好。
并没有让她等很久,散发着食物香气的意粉便被端到了她面前。
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吃意粉,也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来要吃,只当是怀孕了之后嘴巴无端地任性。
放在桌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只觉心里空落落的,转瞬,却又酸胀欲裂。
然而,当她看到高启端到她面前来的那份意粉时,她竟然呆怔了几秒。
下意识抬头看着高启。
“不是想吃么?怎么不吃?”高启温润地勾了勾唇角。
林海蓝拿起叉子挑起意粉慢慢放进嘴里,烟肉白汁,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自从高脩去世,她几乎就不怎么吃意粉了。
她记得小时候她因为生病不爱吃饭,干爸和锦恒哥怎么哄都哄不好,于是干爸亲自做了烟肉白汁意粉给她吃,也许是因为雏鸟情结,后来吃任何口味的意粉都不及烟肉白汁的好吃,而再昂贵的西餐厅做得也不及干爸亲自做得好吃。
所以自他去世,她便不怎么吃了。
爸爸做得味道有些不同,可这一瞬间,竟让她猛地找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好吃吗?”
林海蓝刚想问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吃这个口味的意粉的,却见对面的高启忽然抬起头朝楼上看了一眼,“起来了?”
林海蓝这才想起来,还有客人在,忙放下手上的叉子,站起来转过身。
刚要问好,却在看见那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声音陡然卡在喉咙里,只能惊愕地直视着他。
“小海蓝。”许久不曾听过的声音,仿佛陌生,却又熟悉得难以遗忘。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林海蓝扭头看着高启。
高启看了眼楼上下来的人,“他的精神状况好多了,所以我把他接了回来,不过之前那些药的副作用太大,对大脑有一定损伤,他现在记得更多的是你们结婚前的那些日子。”
“你和高脩,你不是……”林海蓝张了张嘴。
“我和高脩只是情敌,无关生死,但和那个家,却是敌人,他们杀了苏蕴。”高启的表情几不可见地狰狞了一下,但很快这种神情就消失不见了,“说来也是幼稚,当初只是因为那家老爷子不喜欢高家,我才刻意接近高家的子孙给他添堵,没想到最终却是不忍了。”
他看着林海蓝,“终究他们高家也将你抚育长大了,爸爸权当有恩必报。”
林海蓝忽然想到,或许他当初更姓改名也是想着膈应一下贺家才会特意冠了高姓。
“小海蓝。”这时高锦恒又叫了她一声,她一转头正对上高锦恒俊美如昔的脸,除了瘦了些,他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同,只是她已经看过许多年的冷漠厌恶不见了,后来发病时那些痛苦也不见了,他像是回到她记忆中最美好的那个时候,看着她时眼中满是宠溺和纵容的温柔。
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林海蓝释然地笑了笑。
高锦恒却忽然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小海蓝,你变得有点不一样了,我感觉和你分开很久。”
一样是拥抱,但没有了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更多的是释然和淡淡的怀念,林海蓝也抱了他一下,叫了他一声,“锦恒哥。”
……
因为爸爸把高锦恒带回了家,家里忽然多了个人,氛围似乎也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高锦恒一心只记得多年前那些事,正是和她感情最好的时候,以致于平日里总喜欢和她在一起,高启似
乎对他如此粘着林海蓝也没表现出不满。
林海蓝甚至隐约觉着,高启在刻意制造机会让她和高锦恒单独相处,往往高锦恒找到她和她呆在一块儿,高启就会借故离开。
爸爸他想做什么?
为什么她觉得,虽说高启是一时心软才将高锦恒接回家和他们一起住,但他对高锦恒又不仅仅是一般的施善者而已。
一天,高锦恒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把吉他,他就像多年前校庆时坐在舞台上独自抚弦清唱一样,有时候会在阳光灿烂的午后坐在窗边的地毯上,唱着那时候他唱过的歌,一首接着一首。
林海蓝看着看着,就想到了曾经她朦胧的爱慕,如今只剩下一点点怀念,便又想到那天透过玻璃窗淡淡看着自己的贺承渊。
是啊,无论多么深的爱恋,终究都会过去的,贺承渊会日渐一日地一点点将她淡忘,到后来再相见时再无半点波澜。
……
时间又过去半个月,林海蓝这段日子一直在坚持喝保胎的中药,平时也不常出门,出去坐车太久反而容易劳累,反正住的地方空气清新怡人,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周围的竹林里散步。
只是这天早上她刚散了步回来,正打算进家门,却在家门口不小心滑了下,幸好她及时抓住了门柱才没有摔倒,但也受了场虚惊,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刚要进门,余光忽然瞥到二楼窗边有个人在打电话。
本来也没留意,可是在看到打电话那人满是阴霾的脸时,她的脚步硬生生地顿在了那儿。
这栋小楼不像贺家别墅那么大,小而精致,所以从下面看二楼也很清晰。
从重逢开始,她从未见过高启露出这种表情。
阴沉中带着些扭曲,黑色的眼里是浓郁的恨意。
单这匆匆一瞥,竟叫林海蓝的后背倏地出了身冷汗。
在高启一言不发地砸了手机后,林海蓝不敢再多看一眼,闷头走进房子里。
谁知才走进客厅,便看见高启正从楼上下来,看到她眼中立时升起了柔意,“又去散步了?林子里露水重,下次去记得多穿件衣服,免得冻感冒了。”
“嗯,知道了。”林海蓝乖顺地点头。
“要是困就再睡会儿回笼觉,我有事要出去一趟。”高启揉了揉她的头发,抬脚往外走。
“爸爸。”林海蓝蓦地出声叫住了他。
“嗯?”高启转身询问地看着她,“怎么了?有事要我替你办?”
林海蓝却又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想问些什么,只能摇摇头,“没、没有,你去忙吧,我上楼了。”
“看你灰扑扑的脸色,难道是怪爸爸最近总是在忙,没时间陪你?”高启笑望着她。
林海蓝被他说地很窘,就好像她是个离不开家长的小孩儿似的,不过随着月份增加,肚子里胎儿的不稳定确实越来越影响到她的情绪,时常会觉得寂寞孤独,总是不由自主地闷闷不乐,渴望有人能在她身旁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但她此时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一时无法把自己从刚才那种没来由的战栗中拔出来,尤其是前一秒她还在看着他阴狠暴戾的样子,下一秒,他已微笑如初地对她关怀备至。
高启笑了笑,抬脚要走。
接着他的脚步又是一停,回头道,“海蓝,这段时间我还有些事情不得不忙,不过很快就要忙完了,等这边的事情都了结了,我们三人便一起回美国,以后再也不回来这里,也再不用见这里的人,你也可以抛下过去,重新开始生活。”
林海蓝的面容猛地滞住,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离开……”
“是啊。”高启依旧笑着按了按她的肩头,语气柔和,“这样不好么?”
林海蓝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高启看着她低头沉默的样子,眼中微光闪过,语气却愈发温和,“美国那边的医疗技术也比国内好,我们早一些过去,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好。”
说到孩子,林海蓝紧绷的表情终于是柔软了几分。
高启很快就走了,她站在原地抚着肚子,又想到他方才说的离开这里,再不回来,一时心乱如麻。
回到楼上的时候
正好经过高启的书房,之前从来没在意过这里的林海蓝此时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停下来朝那书房看了一眼。
有一种无端产生的冲动让她很想推门进去瞧一瞧。
爸爸最近究竟在忙些什么?那个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摔了手机的高启让她觉得心里突突直跳。
好在她终究是个知分寸识大体的人,虽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把蠢蠢欲动从那扇门上收了回来,然后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
周一,下起了雪,可今天是她和医生预约了再次做孕检的日子,所以早早地她就来到了医院。
火火这两天忙得脱不开身,实在抽不出时间陪她,她便一个人去了仁康的妇产科。
最开始那些日子,她还有意避开与她和贺承渊都相熟的仁康医院,只是后来得知贺承渊也默许了她的离开,她还是回到了仁康,毕竟这里是安城最好的医院。
检查结果和上次相差无几,她自己也知道单单半个来月,就算再怎么努力身体状况也不会有太明显的变化,到也没有觉得难过。
但刚从妇产科出来,就听见外面异常喧闹,有人在大哭,也有人在哇哇大叫。
她皱眉快走了几步过去,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身边匆匆跑过的医生忽然脚步一停,“林医生,是你!”
“许医生?”林海蓝也惊讶地看了眼同科室另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这是发生什么事故了?怎么这么多伤患?”
“是啊,舞台坍塌事故,死伤不少,伤患已经分流到各个医院。”许医生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副院长昨天刚带主任们去广州参加医学论坛,咱们科室人手不足,对了,林医生你请假了,如果你能回来帮忙就好了。”她像是情急之下随口一说,就匆匆忙忙跑过去接应伤患了。
林海蓝看着眼前哀嚎哭泣的伤患们,看着忙碌抢救的医生,这一刹那,想到的是很久以前,她因为恐惧而不敢进入手术室,那双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手,认真又充满鼓励地问她,“你做得到吗?”
能,当然能,你曾经所爱上的,不就是那个在你的鼓励下可以完美地完成一场手术,救活一条人命的我吗?
林海蓝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孩子,妈妈知道你不能受累,但是妈妈很想救那些人的生命,陪着妈妈一起努力一把好不好?”
……
身体的劳累让林海蓝睡得很沉很沉,她的头微微朝外侧歪着,呼吸间胸口起伏着。
紧接着,一条毛毯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而盖毛毯的人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沙发旁蹲了下来。
林海蓝梦到这一幕,身体动了动,便感觉到一双稍稍有些干燥却又温暖的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推开她额前的头发,下一秒,她就觉得额头上一热。
而那触碰的热感没有很快消失,反而像是极为流连地一直在她的脸上徘徊,放在小腹上的手亦被一只温暖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里,当那只抚摸着她头发的手慢慢落在她小腹上时,她睡梦中的身体本能地警觉了一瞬,只是转眼,身体仿佛自动察觉到那只手不仅不会伤害她的宝宝,而且那从掌心透过来的热度和温柔更让她还没成形的宝宝感受到了安心般,也让她的身体重又放松了下来。
这种令人眷恋的温暖让她贪恋,睡了不知多久,她缓缓睁开眼,先是别过脸往窗外看了眼,雪停了,又转回来,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眸。
冬日的暖阳从窗外投射进来,将他英俊的脸染上了一圈金色的光晕。
林海蓝朝他笑了笑,“我做得好不好?”
重伤者从手术室被推出来,当告知伤者家属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时,家属几乎跪倒下来感激医生的一幕又在眼前浮现。
“嗯,很好。”
林海蓝就像得了夸奖的小孩子那般笑了。
“你一直都是我心里最好的。”额头上又被亲了一下,林海蓝很想保持清醒,但手术让她的身体感觉到十分的疲累,再度闭上眼之前,似乎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等我来接你!”
……
因为身体缘故,她到底没有勉强自己和自己的同事在岗位上通宵奋战,只尽可能地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后来也知确实不能再让身体继续透支了,她才打车回家。
“小姐,小姐?”司机在前面叫她。
林海蓝在车上又累得浅眠,听到他的声音才陡然醒来,“到了吗?”
“才过了不到二十分钟呢,小姐,你一上车就在睡,我没好叫醒你,但是你瞧,我刚上岗的,对那块地方真的不熟,也不知路怎么走,要不你给指一下,对不住了,真的对不住。”
“嗯,没事,我告诉你怎么……”林海蓝朝窗外看了眼,声音便戛然而止。
厉丰大厦……
她握紧自己的双手,刚才在办公室里醒来的那一刻,她以为……在她睡着时贺承渊来过,手上的温暖似乎还残留着,身上似乎还留有他身上独特的清冽气味。
他小心翼翼地拥抱过她,亲吻过她……
她依稀听见他在耳边说——他会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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