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不二一双绿莹莹的碧眼盯住主人,又喵喵叫唤了两声,似乎在附和一般。
伍媚叹了口气,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只猫要对手机有这么大的执念。或许这就是雄性生物对高科技产品的一种渗入骨血的爱好,不分种族。伸手拿过床头柜上震动的手机,伍媚在心底发誓今晚一定记得关机。
“大主编,扰人清梦是要掉cup的。”伍媚一边讲电话,一边抚摸着不二美丽的蓝灰色短毛。
“乌鸦嘴!”阮沅还是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
“你一定在低头看自己的胸部。”伍媚伸了个懒腰。
阮沅撇了撇嘴,“别装铁口神断。和你说正事。给《郎色》写‘我是鸭汤’专栏的那个女人给我骂走了,现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接手,你帮我写一阵子。”
为什么最近老是要她江湖救急?她也不过是一颗脑袋一个肩膀一双手脚的小人物而已。何况她对爱情信箱这种专为痴男怨女旷夫少妇承接涕泪苦水的东西相当没有好感,对那些未经人事偏装作过尽千帆对人家的婚恋生活指手画脚的“爱情导师”更是嗤之以鼻。于是伍媚果断拒绝道,“大主编,我无意诲淫诲盗。”
“伍媚,你想想,你是在做多么功德无量的事,为在孽海情天里挣扎的少女少妇们指点迷津,也许这世上就少了一个未婚妈妈,少了一个为失恋自杀的冤魂……”阮大主编苦口婆心。
不想伍媚不为所动,她在床上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态,淡淡道,“她们想死就去死好了,省得浪费社会米饭。”
“你这个铁石心肠的死女人,你真的忍心见死不救?”电话那头一阵尖叫。
幸好她已经明智地将手机举离耳廓一臂之远,才免受荼毒。
“大主编,我们认识几年了?”
阮沅想了想,“有四年了。”
“这四年里我谈过恋爱吗?”
阮沅开始觉得冷汗直流,“没有。”
“你知道的,我只会*,不会恋爱。你觉得让一个无恋爱经验的女人去写您的爱情专栏,靠谱吗?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圣母玛利亚的本事,可以无性生/殖。而且我喜欢喝鸡汤,不喜欢*汤。”
“我们的专栏叫‘我是鸭汤’。不是鸡汤。一只鸭可抵九只鸡。”阮沅虚弱地纠正道。
“我热爱禽类,但是局限于装在餐盘里的那种。”
阮沅知道这个闺蜜是无利不早起的人,狠心咬了咬牙,“你要是答应帮我这个忙,你一直很喜欢的那个108颗老血琥珀手串就是你的了。”
居然这样诱惑她,罢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伍媚终于松口,“报酬怎么算?”
阮沅长舒口气,“一千块一篇。”
“我只写三期,三周后你找不到人,便是你在我眼前上吊我一样撒手不管。”
“你这蛇蝎心肠的死女人!”尽管嘴上骂着,阮沅还是利落地把一大堆读者来信打包发送到了她的私人邮箱里。
揉了揉不二的脑袋,伍媚自说自话,“做人还不抵做猫快活。”说完便赤脚跳下了床,去盥洗间刷牙洗脸。洗完脸,她将脸凑在圆腰大镜子前面,对脸上每一平方厘米的皮肤进行巡视,表情认真而严肃。然后就是打开各色瓶瓶罐罐的保养品,往脸上鼓捣。毕竟女人嘛,行走江湖除了一技傍身,能依靠的也就是这么一张皮了。
洗漱完毕,伍媚端着牛奶去了书房。
打开电子邮箱,她只觉得头疼不已。
果然不出她所料。主题看似五花八门,其实不外乎我爱ta,ta不爱我或者不够爱我;我以为我爱ta后来才发现其实我爱另外一个ta;我爱ta,ta也爱我,可是现实或者家长却在拆散我们。其间再穿插各种八点档必备桥段,直看得伍媚骇笑不已。
“我结婚刚一年零八个月,宝宝还未断奶,发现丈夫外遇,我该怎么办?宝宝还这么小,需要完整的家庭。”
“我结婚已经六年了,上周遇到了前男友,我发现我对他还有感情,他也说忘不了我,我该怎么办?”
“我的上司高大英俊,我们在工作中非常默契,他向我表示了好感,可是他已经结婚,我们发生了亲密关系,我好像怀孕了,怎么办?”
居然还有男人。
“我追了她一年才追到手,可是我觉得她并不爱我,她的心并不属于我。”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的爱情信箱都是从诸多读者来信里挑选最有噱头的一篇,然后专栏作家或装作知心姐姐,或扮演恶毒后妈,极尽安慰或者挖苦之能事,写上了百八十字后虚情假意地加上一个光明的尾巴——“祝开心”便戛然而止。可是这里的每一篇都是如此乏味和无聊,到底怎么挑出有意思的一篇。
伍媚忽然笑起来,既然找不出,不如索性甘霖普降好了。一时间只看见雪白的十指在键盘翻飞。
“宝宝告诉你他需要一个在妻子哺乳期就打野食的爸爸了吗?如果是,可见你家孩子真是天赋异禀,尚未断奶便会说话,可有何育婴秘诀?吃何家的米粉?可否不吝推荐?”
“他不是忘不了你,只是彼此熟门熟路,走过路过不可错过。”
“商氏医院妇科门诊电话012—9090940,保胎堕胎,悉听尊便。”
“先生可有收藏怪癖?你要女友的心来做甚,爆炒?清蒸还是汆汤?”
……
一口气回复了一百一十二封电邮。伍媚伸了个懒腰,将回复的邮件悉数发回给了阮沅。然后等着阮大主编的追命电话。
果不其然,阮沅很快就又打电话过来。刚接通,就听见她在咆哮,“伍媚,这就是你写的专栏?你这是一句话点评好不好?你不知道读者写信过来都是因为遭受人生困扰这才把我们专栏当做指路明灯吗?你这样生冷的态度,简直是膈应人来的。”
“没办法,我没有你那么多泛滥的爱心和母性,这些能算什么人生困境,说到底不过是贪婪和不甘心罢了。何况人就这是这么贱的东西,你越骂他,他越来劲儿。你不妨试试给你们专栏改个模式,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伍媚气定神闲。
阮沅沉默了片刻才问:“那你打算用伍媚这个名字落款还是换别的?”
这倒是个问题。伍媚思忖了片刻,淡笑道,“就叫medea吧。”
美狄亚。希腊神话里她最喜欢的女性。你若爱我,我可以为你抛下所有;你若背叛我,我会叫你一无所有。
这样的爱恨分明,胜过多少动辄对前男友心思活泛,对前夫惦记不忘的妇女。
然而,她们谁也没有料到这一期的《郎色》会卖到脱销。“我是鸭汤”的专栏信箱收到的信件几乎是几何倍增。读者纷纷表示对这个巴黎政治学院传播学硕士毕业的作者相当感兴趣。当然,也不乏反应激烈的读者,甚至打电话到编辑部,声讨medea这个毒妇。火力之猛,让编辑部不得不暂时关闭了外线电话。
阮沅打电话告诉伍媚这一盛况时,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却抱怨她没有替她把读者的谩骂和诅咒给录下来。可见人真真是贱骨头,听多了吹捧,便爱听唱反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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