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程静一向调理凤卿的身体,因此阿元与他也还算熟悉,这老头儿在她面前晃了不是一回两回,怎么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呢?侧头看着露出一脸关切模样,很是慈父的肃王,阿元却直觉地觉得,这俩有阴谋!
太后却关注了起来。
她最宠爱阿元,自然对名医的态度生出了担心来,只连声指着嘴角抽搐,与自家父王对眼儿的肥仔,一叠声地问道,“阿元这是如何?问题?哪里不好么?”一边说便一边将阿元揽在怀里,摸着她浑身的小肥肉急切地说道,“这身子骨儿,哀家瞧着不错,又是因为什么呢?”
“殿下看着不错,”程名医眼角一抽,显然也对溺爱孩子的老祖母不敢苟同,便正义地说道,“只是,有些肥胖!”
“小孩子家家……”
“太过肥胖,于身子不利。”程名医老眼一翻,只淡淡地看着阿元,很是严肃地说道,“虚弱。气喘,体虚,虚汗!到了夏日,还会喘不上来气,可是?”见太后连连点头,他便说道,“这皆是因肥胖而起,公主身体贵重,若是太后娘娘当真疼爱她,便不该由着殿下的性子胡闹!”他本就是狂悖之人,因此连个太医都干不成,只严厉地说道,“若是想要公主殿下身子康健,便不要再由着公主的心意进食。”
阿元可算知道这老头儿是干什么来了,这妥妥的是要断自己吃食的节奏,一时间就将这老头儿当成了阶级敌人,大叫道,“皇祖母不要听信谎言!”
“那又该怎么办?”太后还没糊涂,知道什么是对孙女儿好,也不理阿元的最后挣扎,只连声问道,“哀家要如何是好?”
“多吃青菜少吃肉。”这老头儿目光漂移地看了一脸叹气的肃王,之后,便咳了一声,毫不同情即将悲剧的肥仔儿,继续道,“点心、肉干,这些,为了公主,都不许她吃。且,”他淡淡道,“一日,只需三餐即可,不必另开小灶。”
太后连连点头,只叹道,“若只是这个,哀家自然能将阿元看住。”虽然心疼些,可是总比叫名医再看出什么毛病强。
阿元翻着白眼倒在了太后的怀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容一脸疑惑地将目光在这程名医的身上逡巡,感觉到他敏锐的目光,老头儿有些心虚,却还是顽强地顶住了这目光的压力,叫自己特别地学术可靠。
“没想到,不过是与母后说话,却叫看出了这样的事儿。”肃王心里看着肥仔儿翻白眼,都要笑死了,却还是忍着心里的笑,只对太后说道,“母后这一次,莫要再心软,阿元,也该好好儿地管束。”见眼见木已成舟,太后与肥仔抱头含泪的模样,肃王只觉得无奈极了,然而阿元太胖,这是实打实叫肃王担心的,因此狠了狠心,只不看老娘与闺女的眼泪汪汪,他只严肃地说道,“儿臣,可将阿元托付给母后了。”
“叫哀家做这个,实在是……”太后觉得自己残忍了。
肃王只苦笑一声,然而这一次,却实在不肯通融的,这一次虽然是程静配合,也确实是为了阿元好,只低声道,“是真的有碍。”上头的那些毛病,阿元都有,这本就不是健康的模样。
程静却不以为然。
这年头儿,后院儿的女人都溺爱幼子。就如外头的英国公府,那如今玉树临风,从前就是一个肥包子的齐六,还不是哭爹喊娘地要吃肉,也是名医前辈亲自走了一趟,唬住了英国公太夫人,叫她狠下心袖手不管,才有了如今京中出了名儿的美青年。
眼见太后应了,肃王方才带着程静出了宫。
这一回太后可算是惊住了,哪里还敢给阿元吃肉?就算是肉,也是精瘦的一小块,又断了点心甜汤零嘴儿,不过几天,就饿得一只肥仔儿满宫乱窜,一双眼睛绿油油的巴望各宫桌上的吃食。
好生焦躁。肥仔儿打着滚儿糊弄吃的,馋得眼泪就要出来了,叫宫中诸妃看着就觉得可怜极了。
然而在宫里,太后才是说了算的,哪怕阿元再可怜,上从圣人皇后,下到阿元身边的大宫女,就没人敢顶风作案,冒着叫太后恼怒的风险给阿元送点儿吃的,没几天,阿元的脸就真的消瘦了下来。
生活实在太苦,公主殿下觉得好生悲伤。这一次,正趴在阿容的怀里有气无力地装死,阿元便听见阿容低声道,“宫里无趣,不然,我陪你出宫走走?”
阿容多少也知道,程静的嘴里大概不全是实话,阿元饿成这样也实在叫他心疼。可是他却还是不敢去赌那万分之一,只好摸着阿元的小脑袋,见着这孩子消瘦下去的侧脸叹气。
继承了肃王与肃王妃的血缘,阿元自然也是个漂亮孩子。此时脸颊两侧的小肥肉消去,那张小脸儿越发地精致了起来,又因衣裳开始合身,不再如球儿一样圆鼓鼓,便有了几分如同凤卿凤唐那样卓然的风姿,况阿容生了一双与肃王一般上挑的狭长凤眼,便是阿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只怕再过两年,阿元的模样儿长开,就不知要勾走多少少年的目光。
“要出宫,又与皇祖母怎么说呢?”饿了两顿,阿元也已经习惯,如今不过是被打击了一下,心头创伤严重,有些萎靡,其实看着银镜里自己越发好看的模样,公主殿下也挺美,见阿容低下头来对自己笑,阿元心里莫名雀跃,也想着出宫玩耍,只是却有些迟疑。
“太后心疼你,也叫我带着你开心开心。”太后这些日子也日日关注阿元,见她瘦了,果然就少了许多从前的状况,且人也精巧了许多,便真正地信了名医的话,又见阿元无精打采,便叫阿容领着她放松心情。
“如果出宫,能吃好吃的零嘴儿么?”阿元充满希望地问道。
“这个不行。”坏阿容温和一笑,低声道,“我会看住你。”
阿元就觉得很失望,不过如今阿容对自己有求必应,就叫公主殿下想着再接再厉,哼哼唧唧地往阿容的怀里拱,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两个人正笑成一团,却见此时二人所在的隐蔽的凉亭的远处,缓缓走过来一位嫔妃,见着了阿容与阿元,便远远地停下了。阿元急忙从阿容怀里钻出来,见竟然是凤桐的生母慧嫔,再如何也是圣人宫中的长辈,只叫身为男子的阿容留在原地,自己便过去给慧嫔施礼,只含笑道,“您如何走到这里来?”这里靠近太后宫中,又十分偏僻,慧嫔来太后宫中的时候少,连阿元都觉得她陌生。
“不过是外头日头好,出来走走。”慧嫔哪里敢叫阿元把这礼施全,只急忙过来扶她,然而想到什么,却急忙收回了手,温和地看着阿元,轻声道,“心里欢喜,便觉天气明媚。”
阿元心中一动,抬眼去看慧嫔的眼睛,就见这女子一脸的欢喜温柔,很是恬淡,想到凤桐的咄咄逼人,还有徐嫔的张狂,不由在心中微微一叹。
徐家如今在前朝并不好过,盖因徐嫔之故,圣人恶了徐家。可阿元就想着,若是当初,徐家不为了荣华富贵将徐嫔送入宫中,只叫慧嫔这样安分守己的庶女在宫中,也未必会落得今日进退不得的局面。
慧嫔欢喜,只因今日太后邀了齐家与王家的姑娘入宫相看,她未来的儿媳妇也在其中,远远地看着,就觉得那是一个很爽利的女孩儿,她过去了,这女孩儿也并不因自己身份卑微而轻贱,恭恭敬敬地给自己施礼,眼里还带着亲近。这样的模样,只叫在宫里熬油一样熬了这么多年的慧嫔想要落泪。
儿子,儿子不太孝顺,可是这儿媳妇,似乎是极好的。
然而这些,慧嫔也没法儿与旁人说,见阿元没有半分不耐烦地看着自己,她只在心里想到了八公主,心中微微叹息,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温声道,“我听说公主近日吃的少些。”见阿元脸红了,有些不自在,她便局促地笑了笑,低声道,“这话,原不该我来说,只是儿女难受,做爹娘的,只怕就要难受百倍千倍,”她顿了顿,便有些怯地说道,“公主莫要生了芥蒂,日后,你才会知道做父母的心。”
说完,见阿元看着自己呆住了,便有些慌乱地摇手道,“不过是一说,公主若是不喜欢,我,我……”她也是见太后约束阿元,恐叫阿元小小的心里想不明白太后的苦心,因此忍不住说了一嘴。
“多谢娘娘教诲。”阿元却有些惭愧,只觉得自己叫太后父亲母亲都担心了,此时叫慧嫔一语惊醒梦中人,不由感激地躬身道,“若不是娘娘,阿元还只见了自己,未见长辈的慈心。”
“我也只是由己揣人罢了。”慧嫔看着阿元伶俐可爱,又懂事听话,心里也很喜欢,本能地想要伸手摸摸她,然而想到忌讳,还是忍住了,只又轻声叫阿元不要在外头着凉,自己方才缓缓地走了。
眼见她走了,阿容才过来,就见阿元有些复杂地看着慧嫔的背影,低声道,“可惜了。”这样的女子,虽不精明,也不厉害,却是难得能静下心来度日的人。
“她很喜欢你。”阿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也叹息道,“眼神,是瞒不了人的。”慧嫔看着阿元的目光带着善意与一点慈爱,阿容远远地看着,都觉得凤桐此人,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这样的母亲,竟然还不满足。
“只望三皇兄日后,莫要牵连了她。”阿元想到凤桐种种,便摇头道,“听说,他的王妃也是个不错的女子,三皇兄不是个东西,可是却很有福气。”只是看起来,凤桐是对这福气不屑一顾了。
到底唏嘘了一阵,阿元便将这些放在了一旁,只平日里见到慧嫔,虽不是十分亲近,却还是会恭敬几分。因慧嫔的话,如今吃起青菜来,阿元便认真了许多,也不打滚儿了,甚至连行事都不再十分幼稚,只叫太后啧啧称奇,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毕竟,阿元已经开始长大,若是还天真懵懂,日后只会叫太后为她担心。
在宫中安静地过了一个多月,阿元已经消瘦了许多,又时常与五公主跑马,竟是变得苗条了起来,她本就长得好,眉眼显露出来,只叫太后看着心里更加欢喜,使人重做了衣裳,叫这孩子也带了几分风姿来。这才在太后宫中老实了几日,这一天,阿元正陪着太后说话,就见皇后与德妃联袂而来,上前见了礼,彼此坐下后,皇后也对阿元的变化看习惯了,只对着太后笑道 ,“这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模样,阿元臣妾前日才见过,今日再见,竟又有些不同。”
“阿元眉眼之间,与太后娘娘有几分仿佛,如今稳重了,连神气儿都肖似。”德妃也在一旁笑道。
阿元咧嘴一笑,破了方才的沉静,然而太后却很是得意地笑道,“这孩子本就与哀家有缘,哪里有一处不像呢?”说完,回头摩挲阿元的小脸,也很是欢喜。
跟着来的五公主脸上有些苍白地走到阿元的身边,见阿元担忧地看她,只强笑道,“前几日病了一场,恐过了病气与皇祖母与皇妹,因此未给您请安。”她似乎是真病了,竟有些病歪歪的,又有些弱不禁风,叫阿元握了握她的手,只觉得满手冰凉,也顾不得别的,阿元只摇着太后的手小声道,“我带皇姐后头歇去。”回头见五公主目中露出了几分感激,便不由心里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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