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2)
陆明珠却一点也不领三人的情,口气极恶劣的道:“你们的诗社起得了起不了与我何干,且不要在这里废话了,都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们,没的白让我烦心!”将方才与福慧长公主争吵而生的气都发泄到了三人身上。
此言一出,陆明萱与陆明芙也还罢了,一者是因知道陆明珠本就骄纵,一者是因为心知自己惹不起对方,倒还没觉得有什么,陆明凤却是定国公府同样尊贵的嫡长女,打小儿也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且还占了长姐的名分,将来更是注定要比陆明珠更尊贵的人,如何听得这话?当下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淡声道:“四妹妹这话是怎么说,我们好心好意来瞧你,你不说感激我们也就罢了,竟还恶言相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就算四妹妹是县主,身份尊贵,也不能如此不通情理罢……”
话音未落,陆明珠已冷笑道:“那你可以不来啊,又没谁把刀架你脖子上逼你非来不可!出去,立刻给我出去,再不出去,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陆明凤闻言,越发的恼怒,霍地站起身来道:“你当我想来呢,要不是祖母非要我来,你当我愿意来受你的气?你身份尊贵敢不敬长辈,我却做不出那样的事!还有芙妹妹与萱妹妹,本来这会子该待在家里与父母并新得的小弟弟共享天伦之乐的,也因为你不得不提前回来,谁知道你竟半分她们的情也不领,既然如此,我们还留在这里自取其辱做什么,芙妹妹萱妹妹,我们走!”
说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又小声补充了一句:“难怪贺伯母不愿聘你作自家的媳妇,你这样尊贵的媳妇,哪家消受得起?”
陆明凤这话说得极小声,以她的教养,说出这样的话已是极重了,本来只是一时激愤,不想陆明珠耳尖竟听见了,而如今的她又哪里听得这样的话,当即气得发了疯,顺手抄起一旁掐丝珐琅的茶盅便向陆明凤砸去,将茶盅摔得粉碎,溅湿了陆明凤半条裙子,嘴里还尖声骂着:“你说什么?你有胆儿再说一遍?看我不砸死你!”
陆明萱与陆明芙都不防她竟会动起手来,唬了一大跳,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了陆明凤,急声道:“大姐姐,你没事儿罢?”
陆明凤浑身直打颤,半晌才挤出一句:“我没事儿……”
所幸陆明珠已饿了两日,没有多少力气了,不然陆明凤就不只是被她砸湿半幅裙子,只怕该头破血流了。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外面的福慧长公主与陆二夫人,立刻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瞧得陆明凤白着脸半幅裙子上满是茶叶还正滴着水,陆明珠则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在骂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福慧长公主素日虽跋扈,那跋扈也是要分人的,像对待陆明凤这样本身便是国公府嫡长女,又是当今皇后亲外甥女,将来还要做皇子妃甚至更上一层楼的人,福慧长公主素日还是很客气很和善的。
所以瞧得此情此景,她立刻便厉声骂起陆明珠道:“你大姐姐她们好心来看你,你竟这般不知好歹,对她们恶言相向,都是我素日惯的你,看我下来后怎么收拾你!还不快下来给你大姐姐道歉?”
陆明珠自知道怡安县主被赐婚给贺知行以来,便觉得自己的整片天都已塌了,既然连天都已塌了,其他的事她又哪里还会放在心上?是以闻得福慧长公主的话,她就跟没听见一般,不但没有下床来给陆明凤道歉,反而冷哼一声,躺到床上去,翻身面朝着里面了,不合作的态度十分明显。
福慧长公主见状,无奈之下,只得自己给陆明凤道歉:“好孩子,你四妹妹病糊涂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本宫先在这里代她与你赔不是了,等明儿她病好些了人也清醒了,本宫再让她亲自给你赔不是去。”
陆明凤闻言,惊魂甫定,还未及开口,陆二夫人已先拉了她的手,柔声道:“是啊大姑娘,这牙齿与嘴唇再要好,也还有磕着碰着的时候呢,更何况县主与贺公子那么多年的情分,陆贺两家又是世交,贺夫人素日还那般喜欢县主,原本都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儿,谁知道到头来……呸呸呸,瞧我胡说八道什么呢,总之县主才受了那样大的打击,难免会失了分寸,都是自家姊妹,你就别生她的气了罢?”
陆二夫人不说这话还好,本来陆明珠方才发泄了一通,心里已稍微好受了一些的,听得这话,想起她与贺知行所谓‘那么多年的情分’多数时候说白了都是她在一厢情愿,贺夫人更是从来都待她客气到冷淡的地步,与‘喜欢’两字儿完全沾不上边,只当陆二夫人与方才陆明凤一样都是在讽刺嘲笑她,当即又发起疯来,竟抄起另一个茶盅便向陆二夫人砸去,“什么多年的情分,什么水到渠成的事儿,敢情你竟是来看我笑话儿的!什么时候也轮到你一个小妇养的庶子媳妇来看我的笑话儿了,滚,通通给我滚!”
万幸,陆明珠此番一样也没能砸中陆二夫人,只溅了几点茶水在陆二夫人的手上,可比起方才砸陆明凤的行径,她这回砸陆二夫人的性质就更要恶劣得多了,陆二夫人再是庶子媳妇,再在定国公府不得势,那也是陆明珠的长辈,她素日挤兑几句甚至顶撞几句也就罢了,却无论如何也不该动手,这样忤逆不孝的行径,衙门甚至都可以定她的罪了!
陆二夫人明显被吓呆了,好容易回过神来,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满脸羞愤的看向福慧长公主道:“我好心好意来看县主,却换来县主又是打又是骂的,我是身份卑微,我们家老爷也的确是姨娘养的,可就算如此,我们也是县主的长辈,是公爹的亲骨肉,长公主若今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哪怕拼着被休离陆家,也定要公爹还我一个公道!”
福慧长公主同样被女儿的僭越之举弄得呆住了,打骂长辈可不比打骂平辈的姐妹,后者还可以说是小孩子一时不懂事的意气之争,且一个巴掌拍不响,即便事情传扬开来,女儿必然会被人诟病,可陆明凤也免不得给人以心胸狭窄、尖嘴薄舌之感,要不然两姊妹怎么就没有一个退一步的呢?打骂长辈就严重得多了,一旦传扬开来,舆论只会一边倒的指责女儿,哪怕女儿的身份再尊贵,后半辈子也只能毁了!
还是陆二夫人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福慧长公主方回过神来,立刻气得脸都变了形,上前劈手便给了陆明珠一记耳光,厉声喝道:“还不快给我滚下来给你二伯母磕头赔罪?”
陆明珠其实也有些被自己方才的行径吓住,她再骄纵也知道小辈打骂长辈是什么罪名,心里已经后悔不来了,正想着得尽快想个法子来补救一下才好,不想脸上就着了福慧长公主一掌,她长到这么大,别说挨打了,连重话都不曾有人对她说过一句的,如何受得了?自床上滚下来便往外冲去,一边跑一边还尖叫道:“我知道母亲嫌我丢脸,早恨不得我死掉,你们其他人也是一样,早巴不得我死了,好,我这便死给你们看,也省得以后再受你们的讥讽嘲笑!”
唬得福慧长公主差点儿连心跳都停止了,要知道漱玉阁外便是一大片水池,要淹死个把个人还不容易,立时冲一旁的项嬷嬷和贴身女官喝道:“还不快拦住县主!”
陆二夫人与陆明凤姐妹三个与福慧长公主想到了一块儿去,也是唬得不轻,陆二夫人当下也不敢哭了,只敢抽泣着低声喃喃:“我真的是一片好意,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是一片好意啊……”
好在项嬷嬷与贴身女官其时已追上陆明珠,一左一右将她给架住了,项嬷嬷还急声劝她道:“县主,您冷静一点,长公主与二夫人她们都是关心您,尤其是长公主,心疼您还来不及,您这样说这样做岂不是生生在剜她的心吗?”
陆明珠却仍十分激动,对着项嬷嬷与贴身女官又是踢又是打的:“放开我,让我去死,放开我,放开我——”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一个声音忽然冷冷喝道:“项嬷嬷童姑姑,你们都放开她,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个胆子去死!”
随即走进来一个穿深青八宝如意团纹直裰的英挺少年,不是别个,却是陆文逐闻讯赶了来。
陆文逐冷声喝命过项妈妈和那贴身女官后,见二人都并不放开陆明珠,偏陆明珠还在叫嚣:“你们两个狗奴才放开我——”又骂陆文逐,“我知道你也早想我死了,我今儿便死给你看!”
陆文逐闻言,冷笑一声,懒得再多说,直接将项妈妈和那贴身女官推开,粗暴的抓起陆明珠一只手便将她往外拖:“行啊,我那就等着看你是不是真有那个胆子去死,你若真有那个胆子,我便服了你,你若没有,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这一切都发生在火石电光之间,等大家都回过神来时,陆文逐与陆明珠的身影俱已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以内。
福慧长公主最先回过神来,想起儿子一向胆大包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怕他真将陆明珠怎么样,忙跌跌撞撞的撵了出去,余下众人见她撵了出去,这才相继回过神来,忙也都跟着撵了出去。
“啊——”远远的就见陆文逐竟一把将陆明珠给抱起来,猛地扔进了水池里,随着陆明珠的尖叫,“噗通”一声过后,陆明珠的身影已消失在了水面上。
本来陆文逐身高与陆明珠差不多,要制服并抱起陆明珠还是极不容易的,但因陆明珠已两日没吃东西,才又闹了一场,正是浑身绵软无力之际,相反陆文逐却正处于盛怒之下,素日又跟着陆文廷等人练习弓马骑射,力气再怎么着也比女孩儿大得多,所以才会有了这一出。
福慧长公主当即吓得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地上,嘴里大哭着:“我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陆中昱其时也闻声赶了来,瞧得此情此景,也是吓得快要站立不稳,就更不必说其他人了。
还是项妈妈经过的事多,越是这个时候反倒越沉得住气,一边喝命贴身女官:“还不快扶公主起来!”一边已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县主不慎跌进水池里了,都快下去救人,谁能将县主救起来,赏银一千两!”
片刻之后,便见几个粗壮的婆子自四面八方跑过来,“噗通噗通”下饺子一般跳进了水里去,然后其中有两个在齐心合力之下,很快将陆明珠给救了起来。
福慧长公主见女儿顺利被救了起来,僵硬的手脚这才有了知觉,忙甩开贴身女官的手,跌跌撞撞跑到了陆明珠面前,蹲下身便哭喊道:“珠儿,你醒醒,你醒醒啊,你别吓娘啊……”又骂陆文逐,“你怎么能这般对待你姐姐,那是你的亲姐姐啊,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吗?”
陆文逐早在方才陆明珠被捞起来时,已探过她的鼻息和脉搏了,知道她并没有吃进多少池水,不过就是被吓晕了而已,所以心下并不担心,哼了一声道:“她不是口口声声要去死吗,我不过只是成全她而已。”说完伸手狠狠掐向陆明珠的鼻间。
片刻过后,便见陆明珠悠悠醒了过来,先还双眼迷离不知今夕是何夕,待四下里看了一圈后,便想起方才发生什么事了,立刻对着陆文逐怒声尖叫道:“你竟敢谋杀自己的亲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从今日起,我再没有你这个弟弟!”
陆文逐冷笑道:“不是你说不想活了要去死的吗,我成全你难道还不好?怎么样,现在还想死吗?”
见陆明珠只是怒视着自己不说话,又道:“我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没听见是不是?你现在还想不想死,若还想的话,我不介意再成全你一次,不过这一次,我可不会再让人下去救你,我只会眼睁睁看着你淹死,说,现在还想不想死?”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再去抱陆明珠。
陆明珠这才知道怕了,忙尖叫道:“我不想死了,你总该满意了罢?就没见过你怎么狠心的弟弟,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有你这样一个弟弟!”
方才被冷水包围着既使不上力也喊不出声音来,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便会被无情的冷水吞噬的感觉实在太糟糕,比最恐怖的梦靥还要可怕,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就算口口声声嚷着想死,其实心里还是想活的,让她是再也不想寻死也不敢寻死了,脑子也比先时清明了许多。
陆文逐冷笑道:“你当我很想有你这样一个姐姐?为了一个根本没将你放在心上过的外四路的男人,你便寻死觅活,又是闹绝食又是要抹脖子的,根本不管父母和其他亲人有多担心,也不管你的举动会不会影响到公主府和国公府的声誉,你既那么有本事,怎么不进宫找太后收回成命,怎么不去昌国公府让姓贺的抗旨不尊去啊?就知道窝里横,仗着父母亲人疼你爱你,便肆意伤害大家,糟践大家的真心!你不是嚷嚷母亲不让你如愿,你便死给母亲看吗,你去死啊,去死啊,看你死了以后姓贺的会不会为你心疼,看太后又会不会后悔指这个婚,看公主府与国公府会不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让亲者痛仇者快!”
一席话,说得陆明珠先是沉默,随即便禁不住哭了起来:“可我心里难受,真的难受啊……我从八岁第一次见到他起,便立誓今生一定要嫁给他,如今已整整五年多了,谁知道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我难受得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真的难受啊……”
见她哭了,福慧长公主也禁不住又哭了起来,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都是他贺家有眼无珠……”
陆文逐见母亲与姐姐都哭了,也禁不住红了眼圈,但说出口的话却仍十分狠绝:“你难受又如何,姓贺的根本没将你放在心上过,你就算为他难过死了又怎样,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何必还这般自甘下贱?凭你的家世才貌,难道还寻不下一门好亲事不成?姓贺的算什么,给你提鞋也不配,你现下最应该做的,便是活得更好给他看,让他知道他曾经错过了什么,而不是在这里寻死觅活的,让我看不起你,以你为耻!”
公主府这边又是摔茶盅又是落水的,早惊动了国公府那边的陆老夫人等人,亦连老国公爷都惊动了,急急忙忙都赶了过来,恰好便听见陆文逐这一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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