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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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绘穿着蓑衣骑上马,与许稷及王夫南道了别,一挥鞭子便奔至马车前面,领着一众千缨等人离了泰宁使府,往西向长安去。

沂 水迢迢路漫漫,此行有人帮衬也算是好事,尽管之前许稷反对千缨与练绘同行,但河南道如今并不太平,千缨一介女流,就算带了几个庶仆,真遇上什么需要出面的 事,也会很麻烦。练绘姑且也算得上正人君子,在保持距离方面自有分寸。何况中间还有个樱娘牵扯着,最后思来想去只能是让千缨与练绘同时走,但各走各的,必 要时帮衬一番。

送走一行人,许稷径自回客房收拾行李。王夫南走到门口恰好瞥见,惊问:“你要走吗?”

“州府随时会有事,搬去住方便些。”理由堂堂正正,但只是其一。重点是千缨走了,她没有继续留住在此处的道理。

许稷要将行李拎出门,王夫南长臂一撑,挡了她去路。许稷抬头:“行李拎着很重的,快让我出去。”

王夫南一把拿过她手中行李:“我替你拎。”

“要送我去州府吗?”

“不,就这么站一会儿吧。”王夫南极度识趣,知她决定了的事几乎都没什么好商量的余地,就索性不求她留下来,只求这么安安静静待上一会儿。

庭院中的雨悄无声息,王夫南站在门口,将许稷面前的光全部挡去,她便被罩在那阴影中。想抬手,但手却背到了身后;移开目光,瞥见窗棱上栖着的一只栗毛雀,好歹分散些注意力,心神便又定下来。

“站够了吗?”她转回头看他一眼,但对方却闭着眼充耳不闻,似乎当真很享用这安静相处的时光。

“真想将你困住啊,可却又不能。”王夫南纯情地想着,撑在门框上的手却伸过去,按住她肩头,想说甚么长篇大论,最后却只是长叹一声:“保重啊。”

“不用了,我们很快会见面。”莫名其貌说甚么保重,好像她要去天边似的。

“恩?”王夫南霍地睁开眼,“很快会见面是甚么意思?”是府里伙食太好了所以还会来蹭饭吗?以后仍可以同吃同饮的意思吗?

许稷挪开其爪,拿回行李,公事公办道:“晚上我会遣人来请,望大帅勿提前吃晚饭。”她伸手将他撇到一旁,拎着行李从小门挤出去,罔顾王夫南追问,速喊了庶仆来,匆匆忙忙就逃去州府了。

留了个大悬念就直接溜了,简直奸诈!王夫南忿忿地想。

但也不容他多想,刚接到消息称卢龙节度使弃旌节出家,幽州混乱一片,周边几镇纷纷动了念头,河北怕是要乱。

河南道紧挨着河北道,万一河北乱起来,泰宁难逃影响。他转头吩咐匆匆跑来的庶仆,令副使、支使1、判官推官及参谋等人至使府合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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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稷一回公廨,径直去了州狱。

褚参军被关了好些天,又历练绘之精神打压,几乎放弃希望,颓丧得要命。这日他正窝在沉甸甸的寒衾中瑟瑟发抖,走道里却响起脚步声。那脚步声越走越近,至牢门外停下来。

褚参军当是狱卒来送饭,也不高兴理会。牢饭想起来真是令人万念俱灰,他继续窝着,动也不动。

许稷抬手敲敲铁柱子,褚参军顿觉不对,翻过身抬首一瞧,见正是许稷,惊得差点从窄榻上滚下来。他这阵子深感许稷心黑手重,早知不该轻视她才对!想他顺风顺水了半辈子,今朝却栽在这强盗一样的臭小子手上,真是运道太差!

他心中既不平又害怕,见过练绘的手段,他丝毫不相信许稷的手段会仁慈到哪里去。他瞥见许稷站在那牢门外,全无凶神恶煞之感,但面色却是寡淡无波得可以。

褚参军毫无气节地噗通跪下,许稷也不拦他,却是蹲了下来:“褚参军乃沂州府不可缺之材,精于计算运筹,当然假账做得亦很漂亮。该有的证据某都已经留了,本要上报,但眼下州府缺人,某将此事压了下来,望褚参军以后勿再踏入迷途了,走太远是回不来的。”

褚参军闻言,惊讶抬头,各番心思乱涌:这话甚么意思?要重新用他吗?既往不咎?可仔细一想却并不是这回事。许稷的话分明是说“你那些作假的手段或许瞒得了旁人,但逃不过我的眼。因你尚有余热才用你,所以收起那些花招老实干活吧。”

褚参军想明白这点,忙连连称喏。

许稷起了身,忽有一狱卒哒哒哒跑来,双手奉上钥匙:“许参军!”

许稷手掌狱门开关之权,落在褚参军眼中则又是警告:既能将你放出来亦能将你再关进去。

褚参军抬手擦擦额头冷汗,忙爬起来作揖谢过。狱卒便又送来入狱前穿的公服等等,容他换完后,许稷早就离开州狱回公廨去了。

褚参军沿阶梯走上地面,被深秋细雨淋了一头,冷得搓了搓手,心叹:财权从此就彻底落入许稷手里了哪,这人可真是集权主义的典范啊。

但奇怪在于她并不热衷谋取私利,难道是为了博个好名声吗?轻利者会重名誉吗?褚参军摇摇头觉得费解,一抬首阴云沉沉,天也快黑了。

许稷遣庶仆去使府请王夫南,然他却迟迟不来。倒是庶仆先折回,报道:“大帅正与僚佐商议要务,说是一时走不开,会晚些时候再来。”

天彻底黑下来,雨声愈发大。许稷从案后起身,走到窗前朝外看,神思也随风飘入细密秋雨里。

也不知千缨在路上如何了,按说该到驿所歇下了罢?能睡得好吗?

正走神之际,吏佐忽来报:“参军,大帅——”

他还没报完,王夫南嫌他啰嗦就一脚踏进了门,大步走到许稷面前卖可怜:“从嘉我快要饿死了。”

“那走吧。”

“去哪?”

“去吃点好的,庆祝下。”

纯情王夫南轻信了许稷的话,兴高采烈上了马车,端着一张稳重脸内心却雀跃得像个稚童。

行了一段路,车子骤然停下,王夫南率先抢过伞,决定先下车给许稷撑伞。可他刚下去便又探进头来,质问:“来这做甚么?!”

许稷不回,起身弓腰下了车,也不打伞,径直走向叶宅大门。王夫南极不情愿见叶子祯,但见许稷淋雨又实在狠不下心,毫无原则地追了上去。行至堂屋门口,待开门之际,许稷道:“大帅能至此地,许某感激不尽。”说罢深深揖了一揖:“请。”

堂屋门应声打开,两人被请入,作为主人的叶子祯则抱着兔子候席多时。兔子总一脸你欠我百万贯不想理你的破样,叶子祯看着走进来的两人则是笑靥如花。

王夫南会来简直出乎他预料,本以为要老死都不相往来啦,真是小心眼!

他忙起身让了主位给王夫南,自己则甘坐于下首,又让许稷坐在对面。王夫南沉着脸入席,酒菜陆陆续续送上,他便埋头吃起来。

许稷饮了一口温酒,开门见山:“今日之宴,是为沂州回易务一事。”

“还要议吗?不是说要交给在下吗?”叶子祯问,顺带瞥了一眼王夫南:“莫非参军做不了主,还要请示泰宁观察使不成?”

王夫南算是听出门道了,许稷这是勾结了叶子祯要将回易务的权力一把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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