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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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云事无巨细地告诉江宜室了,江宜室却越听越糊涂了。

父亲得知彭家要将叶世涛告到官府的事情都无动于衷,因何而起?如果彭家得逞,叶世涛就算能不获罪,也会声名狼藉——就如现在,多少人指责他将家丑外扬,以至于生父被逐出宗族。

她在娘家这几日,听母亲说过,父亲几次痛斥叶世涛的行径。母亲原本是要她怎样都跟着叶世涛过下去,随着父亲的态度而犹豫起来,一时说还是要过下去,一时又说要她自己斟酌轻重。

难道叶世涛声名尽毁是父亲愿意看到的局面么?

她敛起心头困惑,继续聆听:

“奴婢回来之后一直都怕的要死,我娘就去问了问老爷,也担心您要是回去一定会带上我,老爷说您不会回去了。我娘说,老爷应该是乐于看到您与大少爷和离,而且,手里似乎有把柄,别的就不清楚了。”

江宜室猛然站起身来,急匆匆去往外院。她要找父亲问个明白!

和离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她一面走一面想着。

“你想多了,要你去娘家,意在要你避开一些是非。”这是他说的。

她却执意要个准话:“你也不需这样委婉,想和离只管直说。家里有什么是非?我怎么不知情?”

和离两个字,先说出来的是他,后来他恼了,说和离也并非不可行。

是的,经过是这样的。她听到从他口中说出和离二字便完全处于混沌的状态,气他、恼他,此刻想想,他当时并没把话说死。

可是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话虽然隐晦,却是开口就提及了关于和离的事。

几天而已,他的态度怎么就从不确定变成了心意已决?他很多话都在诋毁自身,甚至,连阿浔都一并诋毁了。说什么?说他们是从肮脏的泥沼里活到如今的污泥,不让她沾染。

还说迟早要劳燕分飞,说那句话的时候语气那么笃定,铁了心要离开她。

可是,他也说过:“当初你与岳父岳母不曾计较我自幼丧母,嫁过来又尽心帮我照顾阿浔、沛儿,这般恩情,我心里都有数。便是来日你觉得我配不起你执意离开,我也不会再娶人占据你的位置——再多我就不敢承诺了。”

是在他求祖父同意让二叔承袭国公爵的那晚说的话。

她没有要离开,他却执意放弃。

他绝情残酷,但他不是食言的人,而今却食言了,绝对有事瞒着她,就是不肯说。

他命人告知绿云留在江府,分明是在用这方式给父亲递话:他已知道绿云是受父亲指使了。却不曾对她提及绿云只言片语。

父亲呢?自从叶府出事后,为了避嫌称病了。他的女婿被一堆人斥责弹劾,他不闻不问足不出户,谁也不见,一点点暗中相助的意思都没有。

她早就该发现这些端倪的。

刁难祖父、处置亲人、准备和离,这样多的事情相加,哪一件是能让他好过的事?她没帮到他分毫,只有埋怨、疑问,甚至于,父亲是那个让他下决心和她劳燕分飞的人。

真是这样的话,她该如何自处?她连亲人拆他的台、刁难他都不知道,她连身边的丫鬟帮着外人都不知道。

是,成婚两年多了,他带给她的只有失望,而她又带给了他什么?

险些就又要哭了,可她忍住了。她死命地掐着手心,告诉自己,再不能没出息的哭泣。不再认为自己有哭的资格,更不认为哭能解决哪怕一点点的问题。

江宜室走进父亲的书房院,便有小厮上前笑道:“您来得正是时候,大姑爷来接您了,老爷听说后,让大姑爷来书房说说话,这会儿正在里间喝茶呢。”

她点头,“不必通禀了,我也有话与他们说。”

小厮笑着称是,打了帘子,守在门外。

江宜室没话可说,她是有意要偷听父亲和叶世涛要说什么。进到待客的厅堂,便蹑手蹑手地走到里间门边,侧耳聆听。

江博兴的语声温和,话却藏着杀机:“……你可能还不知道,审讯彭家的人是我的门生,我手里有彭家四个人的口供,你祖父、父亲这些年来的事,我已全部知晓。你祖父昔年即便是为了养兵发放军饷收受商贾银两,没人提也罢了,只要拿着证据提出来,他就逃不掉一个收受巨额贿赂的罪名。再加上你极力隐瞒的那些家事……不想让你祖父晚节不保,不想让你外祖父急怒攻心疯狂报复你祖父的话,你离京之前,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与宜室和离。说实在话,我一向觉得你虽然品行有问题,却承认你是个办事果决的,这件事却怎么拖拖拉拉的?居然还要接宜室回去住一段日子,打的什么算盘?”

叶世涛沉吟道:“毕竟是两年多的夫妻了,就算分道扬镳,也不必将她伤的太重吧?要接她回去,也是要她接管我手里的产业。这几日我也看明白了,您是乐得见到我不再连累宜室,可我并不知道您这样心急。”

“知道自己连累了宜室,还算有点儿良心。”江博兴语带笑意,“其实宜室越是恨你,越能快些再嫁良人,为了她的一辈子,我不介意你对她把话说绝。”

“……好。您想让宜室再嫁之人,是不是今年的状元郎付仰山?”

“连这都知道了,我倒是小瞧你了。”

叶世涛却道:“不用高看。宜室小时候认识的人,我大抵都有些印象。付仰山高中状元之后,先来拜谢的就是您这恩师。”

“我这恩师脸上也没什么光彩,皇上不是说过么,他并无状元之才。”

叶世涛没接话。

江博兴笑呵呵地说道:“有无状元之才不打紧,要紧的是他是四品官职,这些年对宜室的心意,江府的人都知道,他一直不肯娶妻,不过是因一片痴心。你做出那样的事,他已无从忍受,这几日每日登门,要我勒令宜室与你和离,只要你们和离,他便上门提亲,明年春日便会娶宜室过去。说心底话,当初要不是宜室在我面前跪了整日,就算你是皇亲国戚,我也不会答应你们的亲事。料定你不是能托付的人,如今你果然就出了岔子,路已被你走尽了,想出人头地,只能另辟蹊径,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你如何另辟蹊径……”

江宜室听到这里,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是啊,叶世涛将路走尽了,日后二叔也不会帮他,二叔也有子嗣,怎么会帮他?

叶世涛,他除了阿浔对他固有的手足亲情,已是双手空空。

“我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再做出什么事都不新鲜。”他说的。

他在得到官职之后惩戒亲人,背离发妻在人们眼中当然不新鲜,是情理之中的事。父亲当然要心急了,这时候和离才是最佳时机,她和江家会得到所有人的同情。便是外祖父,怕是也会为此事责怪他,永远不会想到,他是为了不让祖父、外祖父再遭受重创被岳父逼迫和离。

江宜室用力地吸了几口气,扬声唤小厮:“请大姑爷到别处坐坐,我与老爷说几句话。”说着话,闪身入室。

江博兴和叶世涛都惊讶失语。

江宜室看着叶世涛,“你去别处等我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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