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阮清歌摇了摇头,淡淡地说:“西月,算了,我确实没有证据证明那是我的设计。就算王熙儿当着我的面抄袭我的作品,我也不知道。谁让我看不见呢。”
这就是盲人的悲哀,很多时候吃着哑巴亏却无可奈何。
阮清歌熟门熟路地走进一个教室,向宁西月介绍自己的几名盲人学生。这些学生年龄从十岁到十八岁不等,除了学习盲文外,还在学习各种技能,努力寻找着除了盲人按摩师以外的出路。
宁西月在采访过程中,发现他们对未来都充满了信心。无疑,阮清歌成为设计师这件事给了他们莫大的精神鼓舞。
依依惜别后,学生们送给阮清歌一张贺卡。这张贺卡与普通贺卡有所不同,它的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
“这是盲文。”阮清歌向宁西月解释道,“盲文是一组凸点的排列组合,代表不同的拼音。”
宁西月饶有兴致地问:“他们都写了什么?”
阮清歌手指在贺卡上一行行滑过,唇边荡起了欣慰的笑容,念道:“阮老师,恭喜你成为第一位盲人设计师。我们会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将来有钱了,一定去买阮老师设计的衣服。阮老师,加油!”
阮清歌摸索着拿起讲台桌上的盲文笔,将一个长方形铁板固定在一张硬纸上,一针一针地扎着,给学生留下了她的祝福——生活需要自己争取,幸福需要自己追寻,加油!
七年前,曾经有一个陌生男人对她说过这句话。而如今,阮清歌也把这句话送给她的学生。
走出校门口便是一道天桥,酥酥前腿迈上台阶,用头触碰主人的腿。“酥酥是在提醒我,要上台阶了。”阮清歌笑着说。
“好聪明的狗!可是,为什么叫酥酥呢?”宁西月边走边问。
阮清歌笑着回:“因为它很喜欢吃旺旺小小酥。”
要下台阶时,酥酥停在台阶前,提醒主人注意安全。一路上,阮清歌聊起了酥酥的生活趣事,突然停下脚步,弯起嘴角,叹道:“好美。”
宁西月一脸的问号,什么……好美?
“我闻到了荷花的清香,”阮清歌自信满满地说,“这里的荷花开的很美。我的心‘看’得见。”
宁西月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就是一池荷塘。密密挨着的荷叶间露出点点波痕,轻轻荡漾,映成了淡淡的绿色。粉嫩的荷花在这一汪碧波中亭亭玉立,在午后的阳光下尽显绰约风姿。
是不是只要用心去感受的话,那些肉眼看不到的景色,也可以成为愉悦身心的美丽?
她深受启发,拿出记事本,为她的专题报道写下了开头——都说眼睛是通往心灵的窗户,如果这扇窗户被关上的话,是不是就注定一片漆黑?不!他们的眼睛在心里,心里都能看得见。人们很多时候认为盲人是无能的,是需要被同情的。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他们也可以通过努力,过上跟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只是付出的努力是正常人的百倍甚至更多。
她写的正起劲时,听到阮清歌问:“西月,你喜欢荷花吗?我用荷花给你做件旗袍好吗?”
……
阳光跳跃着从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缝隙中洒下,池塘波光粼粼,全是碎碎的金色。那些金色映在阮清歌那张秀丽素净的脸上,映在她那双黯淡无神的眼里,斑斑点点,如梦如幻。
宁西月忍不住拿起摄像机,选取好角度,咔嚓一声,拍下她从业起来最满意的一张照片。荷塘清新、明媚、富有朝气,而那个沉浸在绘画中的盲女,却让所有的荷花黯然失色。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地平线附近燃烧着绚烂的火色晚霞,晕染了一大片天空。阮清歌放下色铅笔,在长达数小时的沉默后,终于开口了:“西月,不好意思,我画不来太复杂的图案。你看这件旗袍喜欢吗?”
宁西月坐在石凳上,正在奋笔疾书,听见她的声音,扭头一看,愣住了。
这是一条秀雅别致的白色旗袍,下摆是层层叠叠的荷叶边,碧绿的荷叶在其中若隐若现。柔美、浪漫、极具层次感。裙摆上方是荷花,或浅粉,或深红,或娇羞含苞,或袅娜绽放。
关于制作上的细节,她也一一列了出来。从面料选用到制作工艺,真正做到了事无巨细。
宁西月惊叹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好半天才说出两个字——“好美!”
得到赞许和认同,阮清歌开心极了,闲聊着:“小时候我妈一直让我绣荷花,对荷花我是既喜欢又讨厌。”
宁西月扶她站了起来,关切地问:“阿姨是一直都不会说话吗?”
“嗯,所以我外公入赘了一个女婿,想要用锦绣织造纺换取他对我妈的一生守护,可是——”阮清歌没再说下去。经历了江枫和那个男人的事,她深深觉得,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就是男人的承诺。
**
“尊敬的顾客朋友们,为答谢大家对福万家超市的厚爱,今天特举办买够38元送抽奖券一张。特等奖是海尔热水器一台。”
广播里工作人员用甜美的女声反复地播报着。
阮清歌来到水果区,带着小小的紧张与期待,在此徘徊着。先前两次都是在这里与宁南星不期而遇,阮清歌心想,也许,或许,今天还会“碰巧”遇到吧。
“小姐,你需要什么吗?”服务员过来询问。
阮清歌结结巴巴地回道:“呃,我,提子,给我两串。”
“我记得上次你也是来买提子的。”服务员给她挑选了两串新鲜的提子,好奇地打听道,“小姐,你和我们总经理是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你们总经理。”阮清歌困惑极了。
“是吗?我看你们很熟的样子。总经理还亲自给你挑选提子。”
阮清歌难以置信,难道她说的总经理……就是宁南星?!先前他说他是福万家的一份子,所以阮清歌一直以为他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她早该想到的,能和温锦言成为发小,能用得起如此高档的手帕,能有如此修养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是区区一名超市员工?
她的心中一阵阵的失望、失落和苦涩。那样高高在上的总经理,又岂是失去眼睛失去贞洁还带着儿子的她可以配的上的?
假如她没有和那个男人举行婚礼,又假如她一开始没有失明,阮清歌心想,或许她和宁南星之间还有机会吧。能够拥有这样一个温柔体贴、有爱心有耐心的男人,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
可是她现在这种情况,一个身体健全的男人在她心目中已经是萤火虫般的闪亮。而像宁南星这样家世和人品都不俗的男人,简直就是太阳般耀眼的存在,耀眼到她没有勇气去接触。
“总监来电。总监来电。”
手机冰冷的女声让她的思绪猛然回到了现实。
阮清歌急急忙忙找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忐忑不安地问候着:“总监,你好。”
“蜗牛,荷花旗袍做出来了吗?”他的声调清扬上挑,听得出,心情很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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