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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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个时辰,紫棠队就奋勇无比地击入了十一筹,比之枣红队的十二筹仅仅只差一筹而已。双方约战时,说定的是十五筹,如今胜负显然尚未分出,士气与战意却与开局之时截然相反。

房遗爱将球杖狠狠地往地上砸去,拨马转身就下了场。杜荷见状,便道:“子由表兄,不如歇息片刻再继续罢。”他扫向球场边的崔泌、崔泳兄弟,笑着接道:“你们若是体力不济,换人也使得。”

崔滔毫不客气地回道:“驸马都尉是在说顽笑话?我们好不容易才凑齐了这么几个人,只能打到最后了。至于你们,换不换人,都无妨。”

杜荷脸色微微变了变,笑道:“子由表兄也是说顽笑话罢。眼看着便要分胜负了,我们还换什么人?大家一路拼抢下来,索性便继续打个痛快就是。”

“这话我喜欢听。”崔滔也笑了起来,恢复了几分平日纨绔公子的随性模样。

众人便又换了汗湿的衣衫、疲惫的骏马、崭新的球杖。紫棠队几人饮了浆水之后,都双目放光地围住了崔渊,枣红队几人绕着杜荷、房遗爱低声讨论起了战术。其实,紫棠队如今用的战术再简单不过,那便是传给崔渊,让他来进球。但,光防住他却是不够,十一筹里七筹是他打进去的,剩下四筹都是崔滔击入的。这堂兄弟二人简直敏锐到了极点,总能抓住他们合围一人那一瞬间的弱点,互相传球。防得了这个,防不了那个,才让他们如此狼狈不堪,险些就被追成平手。

房遗爱远远看向崔渊,沉着脸道:“既然你们不敢对崔子由动手,那便击倒崔子竟。他阿爷不过是个兵部尚书而已……”

“遗爱,使不得。”杜荷接道,“真定长公主视崔子竟同亲子,他如今又有书画诗赋三绝的名声。若是出了什么事,梁公(房玄龄)只怕会怒而清理门户。”他并不是危言耸听。崔渊又不是默默无闻的平民百姓,而是五姓七家之首博陵崔氏嫡支子弟,又才名远扬。如果当真出了什么事,房遗爱与他恐怕都落不得什么好处。

房遗爱抬首,突地冷笑道:“我确实看不起崔子由那些人,也不屑与他们相提并论,所以今天才想借着击鞠教训他们。不过,你又为何要凑这个热闹?上午险些打起来的时候,就是你出了击鞠的主意,说是比互殴明正言顺多了。这场击鞠,于你,于太子,有什么好处?!你想踩着我去拉拢崔子由他们那些废物?!”

“你想得太多了。本想让你合情合理出口气,如今出不了气,你却责怪起我来?”杜荷脸色也变了,冷道,“上午要是真打了起来,你以为自己又能得什么好处?”

两位驸马都尉气急吵了起来,周围人互相看了看,都不知该如何劝。观战台上的高阳公主、城阳公主见状,蹙起蛾眉徐徐起身。晋王便宽慰道:“只是球场上不顺,心情不佳而已。你们不必担心,且坐下。我去看一看便是。”

“崔子竟,想不到你居然有这般好身手!不如我们几个便组个固定球队如何?”

“是啊!看谁不顺眼便打一场!以击鞠分胜负!”

“这个主意好!闹起事来家里怕又要请什么家法!球场上的胜负,谁又能说什么?!”

被崔滔的狐朋狗友们团团围住的崔渊挑起眉,摇首道:“我对击鞠没什么兴趣。”难不成这些人看不出来,他用的不是什么球技,而是武艺。使球杖时也不太顺手,偶尔当成横刀砍劈挑抹,那些围住他的人倒是容易一时懵了,反应不过来。

几人还待要继续缠,崔渊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崔泌、崔泳兄弟,忽然一笑,道:“我五月便要县试了,可没时间与你们饮酒作乐、游猎击鞠。”崔滔也将他们赶开,嘴里道:“你们以为我这堂弟很闲么?他可是许了我世父与他那大舅兄,定要进士入第的。”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崔泌、崔泳兄弟听了个正着。崔泌脸上的笑容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而后又缓缓勾起了嘴角。他的神情变换得实在太快,只有一直注意着他的崔渊瞧见了,顿时心情变得极佳。而崔泳则露出了惊喜之色,忙问:“子竟兄要考贡举?”

“家中两位兄长都是门荫出仕——子由大概也不例外,我阿爷觉得一家人都是门荫不免太过难看,便命我去试试。”崔渊答道,话中颇有几分不情不愿,“我对官场毫无兴趣,到时候只管报了名,交个白卷便是了。”

“我……我还想与子竟兄同考省试,一起进士入第呢。”崔泳喃喃道,失落极了。

他身后的崔泌险些无法维持笑容,接道:“子竟心不在官场之上,勉强为之反倒是不美。不过,族世父毕竟对子竟期望甚高,恐怕不会容你随意敷衍罢?”

“端看我心情如何罢。”崔渊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又望向对面,“怎么连晋王都过去了?歇息也够了罢。早些结束,我还能带着九娘在附近走一走。”而后,他注意到对面的角落里走出一行人来,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走在最前头的,是位身着黛紫色常服的年轻男子。他年约二十来岁,唇上蓄着短须,乍一看去有些阴鸷淡漠,但下一瞬这种感觉便被无可挑剔的笑容冲得淡了。而若说他全身上下最引人瞩目的是什么,大概就是他那一瘸一拐的右足。任何人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都不免望向他的右足。然而,这世上大概没有多少人的目光敢在他的右足上多停留片刻。唯恐不过是一眼,便遭了他的厌恶,为自家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这种事,并非没有发生过。

太子殿下李承乾,罹患足疾之后,性情大变,沉溺于游畋玩乐。且他自幼聪明过人,但凡想要报复一个人,自然有的是法子教人一辈子都刻骨铭心。

此时此刻,他轻轻地甩着马鞭,阻止了身后人的通传,便向着晋王、杜荷、房遗爱等人走去。在靠近他们的时候,他望了一眼球场两侧的计分架,面无表情。然后,他手轻轻一抖,突然一鞭子从晋王身侧抽了过去,计分架便倒在地上,插好的小旗子散落一地。

晋王脸色越发苍白了些,抿了抿嘴唇,回首笑道:“阿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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