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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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这一回见面,你似乎生疏了不少。”崔渊又道。

“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王玫答道,目光不由自主地便从对面这位美男子身上移开了。

崔渊一怔,抬手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下颌,失笑道:“对不住,长相本便是天生的,我亦无法改变。若是惊吓到了你,是我的不是。下回我再蓄须的时候,或许你便觉得熟悉多了罢。”这尚是他头一回听闻,有人竟然更愿意看他胡须满面的模样——当真是,与众不同啊。

“……”他的话中带着几分调侃,让王玫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心里那些许不习惯也一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时,她想起了李十三娘暗示之事,便道:“兄长省试之事,又烦劳崔郎君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崔渊答道,“我虽不曾见过你兄长的文卷,但以前也曾在文会上见过面,知道他是个胸有沟壑之人。如此人才,自然不该被埋没。”

“不论如何,还是要替兄长谢谢崔郎君。”王玫行了一礼,接着正色道,“横竖欠崔郎君的人情也多了,往后再一并还就是。”

“人情?若是照这样仔仔细细一笔一笔算,你替我照顾阿实,我已经不知道欠了你多少了罢。”崔渊微微一笑,一双桃花眼的眼尾飞扬起来,容光湛然,“听阿嫂说,他还想跟着你家去?恐怕又须烦劳你了。”

“若是崔郎君不介意,阿实在我家里住多久都使得。”王玫笑着答道。

“这……我虽是个不怎么称职的阿爷,却还是有些介意的。”

“所以,我虽然心里喜欢阿实,却也不能夺崔郎君所爱了。真遗憾。”

崔渊朗声笑了起来:果然,这般自然随意,这般有来有往,才是她的本性罢。他略作沉吟,突然又问:“说起来,让阿实带去的画本应是送给你的。如今你阿爷得了一幅,阿兄得了一幅,你倒是什么也没有——你想要一幅什么样的画?”

“什么样?”王玫怔了怔,也不再纠结怎么又多了一幅千金难换的珍贵画作。若是再推辞下去,未免过于矫情了些,也不合两人相交的风格。“虽说崔郎君只画山水风景,但我记得在青龙坊时,你在路边的花圃旁观察了许久。我那时候便很想知道,崔郎君眼里的花圃,到底与我所见到的花圃有何不同。”

“花圃?”崔渊心头微动,挑起眉,沉吟了一会,“我确实从未绘过花鸟图,或许并不尽如人意。若是王娘子不嫌弃,画完之后便送给你罢。”

☆、第五十二章 敏锐察觉

夕阳昏黄的光斜射在坊墙上,投下长长的阴影。随着源源不绝的暮鼓声响起,长安城所有里坊的坊门均在同一时刻关闭。坊外的大街上皆已经空无一人,而诸坊之内,人们也匆匆地赶回家中,整座城池再一次陷入沉寂之中。

一辆翠盖朱轮车缓缓地在王宅内院二门前停了下来。正跟着王玫背诵《道德经》的崔简扬起首,乌黑的眼睛中闪着些许兴奋之色。在他的记忆里,这尚是他头一遭离开阿爷,作为客人独自在旁人家中留宿。虽然他已经来过王家,但从未有过的经历让他依旧充满了新鲜与好奇。

王玫下了马车,见他不忘抱起那个装着画轴的紫檀木盒子,不由得微微弯了弯嘴角。在崔简、崔韧都随着她回家的情况下,这份礼物由她转交给兄长便不合适了。于是,临离开别院时,崔渊特地将崔简叫到一旁吩咐了几句。他的出现,让李十三娘好一阵大惊小怪,充满了兴味的目光在父子俩与她身上流连了许久。强撑着一张淡定脸孔的她险些破功,好不容易才熬了过去。

即使是在后世,男女之间是否存在单纯的友情也总会引起许多人的怀疑和争论。这个时代便更是如此了。许多人的目光大概都会投在他们身上,因此也不能流露出更多的痕迹,以免遭人误解。她与崔渊之间的相交还能持续多久,王玫也并不确定。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必须把持好自己的心——而值得庆幸的是,《道德经》、《黄庭经》以及女冠的身份都具有静心的效用。

“走罢。”王玫牵起了崔简,将他带向内堂。丹娘默默随在他们身后,从崔渊出现到现在,她都像是正沉浸在某种思绪中一般,几乎没怎么言语。而长公主家的侍婢抱着昏昏欲睡的崔韧也跟在后头。

王家的正院内堂中,仍然既热闹又温情。王奇、李氏坐在长榻边,笑看晗娘带着昐娘、二郎王旼顽耍。崔氏抚着腹部倚在一旁,时不时地与李氏说笑一两句。王珂则正在考校大郎王昉最近的学问进度。

当王玫携着两位小贵客进来时,屋子里骤然一静。

“阿娘,阿爷,瞧儿带着谁回来了?”王玫笑道,轻轻地在崔简头上抚了抚。

被这么多长辈、同辈注视着,崔简也依旧泰然自若,朝他们绽放出笑容后,便躬身向他们见礼。他一举一动皆毫无疏漏之处,神色间又透着几分亲近之意,看着便令人不由得心生喜爱。

“原来是崔小六郎。”李氏扬眉笑道,“昨日没来得及仔细瞧瞧你,来,过来让我看看。后头是十三娘家的大郎?也别立在门口了,当心受了风,赶紧抱过来罢!”她说着,又轻嗔道,“玫娘,既要带着客人回家,你怎么不曾事先遣人回来说一声?临时布置下去,难免手忙脚乱的,哪里是待客之理?”

“儿也是想给阿娘、阿爷一个惊喜。”王玫笑着回道,示意崔简上前去。

而王奇、王珂、王昉祖孙三代,早就敏锐地发现他手里抱了个紫檀木盒,心里油然而生的某种猜测让他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明知道崔渊崔子竟的画能得一幅便已经很是难得了,但看这木盒的大小长度,让他们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希冀——

崔简不负他们所望,径直走向王珂,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那紫檀木盒:“这是我家阿爷赠给王家世父的画,贺世父府试及第。”得过崔渊叮嘱的他,说这句话时也很是像模像样。

王珂一怔,双目微微翕张,含笑接了过来:“多谢小六郎,回头也替我谢谢你阿爷。我一向喜爱他的画,这份赠礼实在是太合意了。”

崔简眨了眨眼,回道:“阿爷吩咐我说,若是王世父想寻些什么回赠与他,不需别的,只要一轴行书就好。这便是君子之交的往来之道。”

闻言,王珂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眉:“呵,崔子竟本便工于行书,没想到居然也能瞧得上我的笔墨。若他不嫌弃,便请他点评一二罢。明日崔小郎君就替我带书轴过去,如何?”

崔简点点头,低声嘟囔了一句:“我如今都成了阿爷的信使了。”不过,能借着这信使的差事往来王家,多见几回王娘子,他当得也很愉快便是了。

“小小年纪就能做你阿爷的信使,事事都说得一清二楚,可不容易呢!”李氏笑着将他揽进怀里,仔细看了又看,啧啧赞叹道,“这孩子与他阿爷生得真是相像,当初在大兴善寺中第一次见面时,我居然未曾想起来。不过,崔四郎我也只是远远见过一面而已,子由倒是见得多些。他们虽是堂兄弟,却都长得像阿爷,容貌确实很是相似!如今看着,连十三娘家的大郎和小六郎也像是亲兄弟似的。”

“可不是么?”崔氏笑道,将揉着眼睛的崔韧也搂了过来。

自从两位小客人出现后,二郎王旼便转过脸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眼下见了这种境况,也不跟着阿姊们顽耍了,猛地便跑了过来,扭着身体爬上榻,硬生生地将崔韧挤得东倒西歪,霸占了自家阿娘的怀抱。而后,他又虎视眈眈地看向崔简,似乎因他引起了全家人的关注而生出了莫名的危机感。

李氏、崔氏见他这般悍然无礼,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脑门,数落了几句。

崔简则冲着他笑了笑,毫不介意他的敌意,顺便将崔韧拉到自己身边,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背。崔韧原本便还未睡醒,迷迷糊糊地,也没来得及感受到什么委屈,便趴在小兄长身上继续打起盹来。

虽说临时来了两位小贵客,厨下准备的夕食也仍然很及时地端了上来。崔简、崔韧、王旼都随在了李氏身旁,其余人则坐在各自的食案边。夕食过程中,见崔韧一直在努力地模仿着崔简的进食礼仪,王旼便不自觉地收敛了不少,也偷偷地往旁边看,照着崔简调整自己的姿势。他本来便聪明,又比崔韧大几个月,动作很快便比崔韧熟练多了,难免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然而,这番得意,崔韧和崔简却都视如不见,毫不理睬,让他不禁又微微有些失落起来。

小家伙们的交锋,看在长辈们眼中,自是有趣得紧。

于是,用完夕食之后,崔氏感叹道:“两位崔小郎君很该多过来住一住,让我家二郎也跟着多学一学,收一收性子。”

“确实如此,今日可是头一回见二郎在进食的时候如此规矩。”李氏笑道,“玫娘,你原本打算如何安置两位崔小郎君?”

“交给大郎罢。”王玫回道,“我想,大郎一定能照顾好他们。”

“崔家大郎年纪太小了……”李氏仍有些犹豫。

“他们两兄弟如今是一刻都离不开,将他们分开反而会让两人都不习惯。而且,阿实也很会照料阿弟,应该没事。”王玫笑道,瞥向王昉,“大郎觉得如何?”

王昉微微颔首:“祖母、阿娘、姑姑放心,孩儿一定会照顾好他们。”

在旁边听着的王旼撅起嘴,鼓起了脸颊,突然喊道:“我也要跟着阿兄住!”

“二郎……”李氏与崔氏皆满脸不赞同地蹙起了眉。虽说年纪小,任性一些也无妨,但太过任性,便不符合世家的教养之道了。

王玫却朝着她们轻轻地摇了摇首,望着王旼,笑道:“那二郎也去罢。只是,要听你阿兄的话,知道么?若是这回不听话,往后便不许你去扰你阿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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