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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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怔了怔,叹道:“也罢。她品性不坏,由得你喜欢便是。”想了想,他又道:“日后走得近了,她定会知道我们的身份。你不担心此时欺瞒于她,她以后会生气?”

“那我马上去告诉她——”崔简转身就要跑。

男子赶紧拉住了自家儿子:“你阿爷我好不容易在这里藏了几日,你就见不得我清净?!”他蓄须自毁形象,就为了将面目遮住,以防熟人认出来,也好继续在外头自在逍遥地过日。如果透露了消息,让家里人得知,来个瓮中捉鳖,岂不是前功尽弃?

“王娘子不会说的。”崔简干脆地答道。

“……她不说,她身后的婢女不会说?你能确定那时候不会隔墙有耳教别人听见?总之,你若不想回家被困上几个月,便去罢!”男子心情颇有些复杂。他怎么突然有种自家的儿子被人抢走了的错觉?

待王玫再回到讲经院时,李十三娘带着崔芝娘也回来了。见她进来,忙不迭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嗔道:“方才听六姑姑说,早些时候有个士子唐突你了?没事罢?”

“没事,认错人了而已,生了些许误会。”王玫笑着回道。

“当真?”

“当真,骗你作甚?”

李氏摇了摇首,对崔氏道:“十五娘,你代我去济世院捐些财物。我这就将玫娘带回去,找医者来仔细看看,以免她受了惊吓反而不自知。”

李十三娘也点头道:“我听了刚才的消息都唬了一跳,你可别不放在心上。今日回去,必是要好好诊断一番才好。明天我再遣人给你送些养神的药材、香片,好生休息几日。”

王玫感受到她们的善意,也便不再坚持:“也好。”倘若那人渣还在寺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又遇见了。今天还是早些回去,尽快向父母兄嫂说清楚此事比较妥当。

于是,一行人便兵分了两路。崔氏、李十三娘仍然带着小姑娘们去济世院,李氏与王玫携着二郎王旼打道回家。行到山门外时,大郎王昉正巧赶了过来,悄悄看了看王玫,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祖母与姑姑要家去?我也一同回去。”说着,他顺手把王旼拎到了自己怀里。

出事之时,丹娘去舍利塔寻了一圈,却并未找见王昉。但如今瞧他的模样,似是知道了些什么。王玫转念想到了钟十四郎,或许是他正巧遇见王昉,与他说了些什么。这一位也是她的恩人,虽然是兄长的朋友,她也仍须找机会好好谢谢他才是。

回到家中之后,青娘、丹娘特地烧了艾叶给王玫去晦气。王玫犹觉得不足,干脆如端阳节那天一般,用兰汤沐浴了一番,这才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而她换下来的衣物,丹娘也毫不客气地都拿去烧了个干净。

刚刚再次装扮妥当,李氏便亲自带着相熟的医者过来了。王玫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弱到了受到一场小惊吓便会病倒的程度,但为了安抚母亲李氏,也只能顺从地让医者把了脉,又不痛不痒地开了几个凝神的方子。

李氏吩咐厨下赶紧去煎药,又将那些小丫头都遣了下去,只留下了几个贴身女婢。王玫正想着该怎么坦白今天那场意外之祸,便见方才还优雅含笑的她猛然神情一变,脸色沉得似乎要滴出水来:“是不是元十九那天杀的混账?!别想瞒着我!听二郎的乳媪说起来,我便知道,一定是那个犬彘不如的畜生!”

她一面怒骂着,一面红了眼圈,把女儿拥进怀里:“你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我们不立刻找他寻仇已经算好的了。他竟然还见不得你安生,非得毁了你才罢休么?!元十九!元十九!往后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解我心中之恨!”

长久以来,她虽然一直怨恨元十九,但从未在女儿面前发作出来。一则她深知女儿对元十九仍有情意,必定听不得这样的话;二则她担心提起元十九反而勾起女儿的情伤,徒惹得她哭泣不止。但是,今天居然又闹出了这么一件糟心事,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王玫没料到母亲的反应竟然这般大,连忙轻抚着她的背:“阿娘莫动怒,因这种人怨怒过甚伤了身子,反倒是不值得。”李氏将她今天气急的时候生出的念头都说了出来,她再想起稍早的恶心遭遇时,反而没有当时那般火冒三丈了。

在她的安慰下,李氏渐渐平复了情绪:“他寻你是想做甚么?”

王玫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应是想迎娶儿罢。”

“痴儿做梦!”做母亲的暴怒得将旁边的矮案一把掀翻了。

“狗鼠辈!想得倒美!”与李氏的怒骂同时响起来的,是兄长王珂的冷笑声。就见他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了妹妹一番:“他哪儿来的颜面?还敢三番两次纠缠于你?”

王玫猜必定是王昉将今日之事告诉了他,他才匆匆离开书房过来探望她。兄长正在备考县试,因她的事情打扰了他,实在是太不应该了。“阿娘、阿兄,儿真的没事,你们都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那元十九听不懂人话,又卑鄙无耻地寻机会堵儿,那儿就在家中多歇息一段时日,避开他便是。”

“他是有备而来?”王珂眉头攒得更紧了。

王玫也不由得苦笑起来:“我也觉得奇怪,今天并非休沐之日,他一个八品官,难道不需去衙门点卯?”

“八品?呵,不过是散官而已。他的职官只是个九品上的校书郎。”王珂冷哼了一声,也并不解释校书郎到底是什么官职,“你回长安后,从未单独出门游玩。想是他一直派人盯着我们家的动静,好不容易才寻得了今日的机会。我会请坊中武侯多留意一二,将在咱们家附近逗留的可疑之人都驱逐出去。”

王玫颔首道:“那我这些日子都待在家中便是。”倘若只有“出门遇人渣”、“在家中休息”两个选择,她毫无疑问必定选后者。

“元家小儿,实在欺人太甚!”李氏怒道,“玫娘竟被他逼得连家门都不能出了!”

“阿娘……”王玫忙抱住她,转移她的注意力,“许是近来儿运道不太好。阿娘那里不是有经文么?儿正好天天抄经,也好求佛祖保佑,解了最近的厄运。”她哄了一会儿母亲,又对兄长道:“阿兄,今日蒙一位崔小郎君和钟十四郎替我解困,我想好好谢一谢他们。”

王珂道:“钟十四郎是我的友人,我替你谢了便罢。”提到钟十四郎,他不免又想起先前曾对妹妹提起之事,如今越发觉得二人确实有缘。只是,此事尚未询问父亲与母亲,这种时候也不好提及。“至于那位崔小郎君,他家在何处?”

“崔小郎君与他阿爷近来都住在大兴善寺中。待阿兄考完县试,便陪我去一趟罢。”王玫道。

“你不必去了。十五娘应该也见过那崔小郎罢,我们一起去便是。”王珂道。兄嫂上门致谢,反倒是更正式些。而且,他也不愿意妹妹再冒着遇见元十九的风险出门,好端端的平白坏了心情。

王玫略作思索,有些遗憾地答应了:“到时候,阿兄替我好好解释清楚罢。”

☆、第二十九章 兄长贡举

此事过后,王家便对外称王玫受惊生病,须休养一段时日。李氏、崔氏也借口照顾她,减少了外出赴宴的次数,即使出门宴饮,提起她来亦是满面忧心忡忡之色。李十三娘本是遣了贴身婢子送了药材和熏香过来,听闻消息之后,也匆匆带着崔芝娘来探病。王玫不得不佯装病态,躺在床上隔着纱帘与她说了些话。虽然欺瞒这位表姊让她心里觉得很是过意不去,但两人之间的交情尚未好到能将元十九之事和盘托出的程度,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幸好除了李十三娘之外,王玫并没有在宴席上交到其他朋友,也没有人会借此来探望她。她便没有必要一直装病,仍如先前一般练字、学女红针黹,带侄儿侄女玩耍。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她确实开始抄经了。她不习惯用卷起的纸轴抄写经文,便让婢女找了重物将白麻纸压得平平整整,裁剪得横平竖直,再一张张地抄写。每次抄得也不多,抄完顺便就塞进香炉里烧了,以免自己的字迹泄露出去。虽然丹娘、青娘以前不得前身信赖,伺候笔墨的事情也做得少,但她们都是识字的婢女,多少曾见过前身的字迹,她不得不格外注意一些。

丹娘、青娘虽觉得这种行为有些奇怪,但主人自从濒死之后,又经历了性情大变,如今好不容易平易近人起来,就算有些许执拗之处,她们也毫无异议。

如此又过了几日,王珂去万年县廨赴进士科县试。县试需连考两天,一天考读史,一天考策论。高祖时,进士科只须考策论一门,一天便考完了。而当朝圣人登基之后,亲口加试了读史,从《史记》、《汉书》、《后汉书》中择一精通即可。自从知道如今正是贞观盛世,莫名松了口气的王玫不免联想到李世民与魏征这对君臣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以及后世那句流传甚广的“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这位千古一帝对“古史”的爱好,或许早就已经在选拔官吏时便显现出来了。而她在好奇之下,也将《史记》当成了认字读文的教材。太史公所着的各种逸闻,可比长孙皇后写的《女则》有趣多了。

此时科举考试方兴起不久,士子多清高自持,更无考场舞弊之风。因此,无论县试或是府试都无封考场之说。一日考完,便可回家休息,第二日再来应试便是。王珂第一天出门时,神态从容,仿佛与平时一样,不过是应朋友之邀赴文会而已。

他如此安然自若,王玫却很是心神不宁。既担心兄长考试疲倦,又忧心前两天发生的事情会影响兄长考场发挥。她胡思乱想了一阵,没心思抄经,做小香囊的时候又把自己十个指头都戳满了针眼,索性便去了正院内堂中。

“阿娘、阿嫂,阿兄还未回来么?”她到内堂时,李氏、崔氏两人正在里头看晗娘、昐娘陪二郎王旼玩耍。就连大郎王昉也在,为了看顾撒欢的弟弟,不得不跟着他满屋子走动。

“时候还早着呢,你阿兄也不是那种会提前交卷惹人注意的性子。”李氏笑道,伸手将她揽到身边,“你阿兄出门的时候胸有成竹,不必担心。”

崔氏也笑了:“这才是县试第一场,九娘便如此忧心,后头还有府试和省试呢。”

见母亲与嫂嫂一如往常,王玫不由得暗暗惭愧:“是儿多想了。”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李氏道,“别说你阿兄此次鼓足了劲,必是中第无疑。就算他考场失常,也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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