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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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用蜀山令解除地牢锁链,所以在锁妖塔地牢里,你醒了?”我垂目问。

“嗯。”她声音低下去,迟疑许久,方再开口,“师父闯了地牢救我,传了我许多内力,我恢复了些神智,知道师父是用蜀山令除去我身上的锁链。”

“血魔在锁妖塔近百年,你不可能与他有什么牵连。”我深吸口气,压了压指端,“你放他,是因为听他说知道天人五衰的解法,你便与百岁血魔做了场交易?”

“……师父都猜到了。”她神采复燃,“天人五衰,可以解!”

我叹气,为她如此执迷不悟,为我终将令她失望:“你哪里也不准再去了。”

说罢,我起身离开佛陀之花,我终究承不了佛陀施予的慈悲。

走下灵花台,她在身后绝望地喊:“为什么不试一试?”

坐忘峰外,云海苍茫。我于一片孤寂苍茫中回身,决绝道:“你若踏出坐忘峰一步,我便再不管你。”

追回血魔,平定武林,是我余生唯一能补偿的。既知时日无多,便再折腾不起,能补一事是一事。

坐忘峰设了阵法,并令弟子们看守,蜀山弟子谁也不许踏上一步。虽然我已不再有掌门之权,但不妨碍我行掌门之尊,不服可一战。飘涯子闭关无惘峰疗伤,无暇旁顾,不再干涉我行事。毕竟,蜀山令在他手中,只需静静待我油尽灯枯,一切该来的总会来。

离开蜀山前,我交代了千岁忧,万一我有三长两短,天玑以及须弥宫秘笈往世书,便由他代为看管,若局势难以控制,便请他借朝廷之力,干涉武林。往世书现世,向来都是一场劫波,从来没有消停过,除非此物再度从人间消失。非常时期,可人为销毁此秘笈。

千岁忧被我托孤托惯了,以前从来都是嬉皮笑脸跟我斗嘴,这回终于正经地应了,也不再让我自求多福了。如今大家都看透了。

下山半月后,我在洞庭寻到了血魔。蜀山冰封,洞庭却如春,湖水荡漾着波纹。

他正寂寞地行走在洞庭湖上,红发曳波,面容沧桑,顾影自怜。见我寻来,他招手让我过去聊天。

八百里洞庭,此间有一渔船,渔夫在船头呆若木鸡,看湖上一个妖怪站着不动,看我这个新来的妖怪也施施然走上了湖波。

“你终于来了,老夫等了好久。”他慨然长叹,“百年来,江湖让老夫很是寂寞。”

原来,江湖已没有了他的传说。

百岁光阴如梭,确实没谁应该记得谁。百年后,想必江湖也再没有了慕太微三字。

我踩水踏波,墨发青衣的倒影,一点点散在涟漪中,渐模糊。

我将血魔重新关入锁妖塔。

前提是洞庭湖上他非要见识见识天人五衰短命鬼的本事。一战三天三夜,我将他打入了湖底。

洞庭波撼岳阳楼。

此后洞庭一带便有一魔一仙翻江倒海斗法的传说。

有渔夫为证。

江湖人自然对此无稽之谈嗤之以鼻。只是,再也没人见过血魔,当然,听都没听说过。

君山覆灭后,神魔大战后,洞庭依旧一片渔舟唱晚。

……

我在锁妖塔外打坐,入定七天,丹田聚了最后一息真元,直到被蜀山钟声震醒。

七七四十九下,有敌来犯,示警大钟。

蜀山弟子倾巢出动,潮水一般,全部聚往一个方向。

——葬骨台。

我心沉往谷底,疾追过去。

“师叔祖!是掌门师叔祖!”有弟子喊道。

掌门不掌门已经无关紧要,我也无心纠正他们,边赶路边问:“出什么事了?”

“是拜月教主!拜月教主闯了坐忘峰,逼着天玑小师叔一起闯去了葬骨台!”弟子们彻底乱了方寸。

葬骨台,历代掌门埋骨之地,乃蜀山三大秘境中头等圣地,任何人不得闯入。蜀山门规,只有在师承中断的特殊时期,继任者方可入葬骨台求得蜀山令,继位掌门。葬骨台乃死地,活人入内,九死一生。

我甩下如临大敌的弟子们,瞬息间移至秘境入口。

飘涯子与饮冰正徘徊在入口处,见我到来,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太微师弟!拜月老魔头带着你徒弟入了葬骨台,这可如何是好?”飘涯子仿佛与我冰释前嫌,小妖女不再是小妖女,是我徒弟。

“太微师兄!我们都没有进过葬骨台,只有你当年葬师尊时进去过……”饮冰长老一派焦急,期待着什么。

我转身没入秘境中。

秘境内无天地之分,无昼夜之界,唯有一片死气,一片白茫茫。

活人闯入,破开一缕死气,痕迹微弱,却非不可寻觅。我闭目神识感应,迅速选了方位,疾步追去。

葬骨台内无时间,无空间,身处其中如入浩渺宇宙,空旷荒芜,寂寥悲戚,连行路都行得心内荒草丛生,悲怆入怀。对生死的悲怆,对天地的悲怆。这股极大的悲怆蛊惑,能诱出人心底最深的凄凉,使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直至含悲而死,化作万古死气中的一缕,从此长留此地,成为一抹幽魂。

这便是生人无法进入的原因。活人有六识六感六哀,无论哪一识哪一感哪一哀被诱出,都将无法生还。

我已感到心尖上的一哀在无限扩充,要将我淹没。

这种绝望无力感,绝非与活人对峙可比,这是同自己对峙,同宇宙终极对峙,毫无胜算。

哀意笼罩,下意识便质疑自身存在的意义,质疑行动的意义,步履沉缓下来,就连呼吸似乎都是无意义,渐次衰弱……

“师父……”一声哭腔绝望地唤起,如同在最深的地狱,或最高的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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