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等洗漱完了,梁语陶就迫不及待地爬到餐桌旁,一股脑地把粥喝了下去。港式的皮蛋瘦肉粥,肉质肥瘦正好,白米新鲜清甜,梁语陶恬不知耻地再要了一碗。
等喝饱了粥,梁语陶才撑着脑袋坐在客厅的餐桌上,在无数遍的环顾四周后,她慢条斯理地开了腔:“曾亦舟,我记得你大学是学建筑的吧。”
“是啊。”曾亦舟从厨房里走出来。
梁语陶捧着脸颊,一本正经地皱着眉:“照理说学建筑的,造过那么多的房子,对家里的装潢应该也特别有讲究。但是你这儿,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比如?”
“比如吧,我觉得这房子也太空了一点,就刚好缺一个人住。”梁语陶谄媚道:“就比如……像我这样的。”
曾亦舟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那如果说,我不同意呢?”
梁语陶整个人往椅子上一躺,直接装死:“你不同意也没办法,我今天就赖在这儿了。”
“那我待会打电话给梁叔岑姨,告诉他们你回来了,让他们把你打包带走就好了。”曾亦舟从小就能十分清楚明白地知道梁语陶的软肋,并且,一击即中。
“千万别,千万别。”听见曾亦舟要把父母叫来,梁语陶火烧屁股似的从椅子上爬起来,小跑着靠近曾亦舟,低垂着眉眼,轻声哀求:“你也知道的,要是被我爸妈知道了,那我就铁定要被绑回远江市回不来了。你看你都五年没瞧见我了,你就忍心看你的小青梅回去过苦日子吗?”
梁语陶只差没憋出几滴眼泪了:“你也是知道的,我爸是当检察官的,刚正不阿也同时意味着树敌太多。从我十六岁时的那桩精神病人打击报复案开始,我爸妈就开始留了心眼,甚至连我的□□都派了专人二十四小时盯梢,生怕有人抢劫我出事。所以吧,为了不让我爸妈发现我回国,我连□□都不敢刷。这几天,我天天都在吃快餐,没有营养,都快饿死了。眼看着酒店的房租也要到期了,看在那么多年青梅竹马的份上,你就行行好,收留我吧。”
“梁语陶,我好坏也是个做买卖的,不做亏本的生意。”他笑言。
“那我每天拉琴给你听好了。”说着说着,她就没了底气。大概是觉得这个报酬太没有分量,她又跑去客厅玄关门口,抱了个琴盒,捧到他的面前。
她眯着眼睛笑,双颊旁的酒窝若隐若现,像是道深邃的漩涡,足以把人的灵魂给吸进去。她把琴盒递给他,说:“我把我的‘柏欧特’先抵押在你这儿,德国古琴,它的价格你也是知道轻重的。毕竟--是你送的。”
“没想到你倒是还带着它。”曾亦舟的目光有些沉。
“当然啦。”梁语陶慷慨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继续没心没肺地笑:“某个姓曾的男人,花光了他所有的第一桶金,就为了给我买一把他最不屑的破琴,我当然得无时无刻地带着啦。”
曾亦舟又重新笑了,这一次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他眉眼里带着难以预见的温柔,如水一般澄澈。
只可惜,一向迷糊的梁语陶,根本不会看见。
过了会,曾亦舟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去问梁语陶。彼时,她正一门心思地看着电视,连眼神都是飘忽的。
“对了,你那天回国的那天怎么会出现在久江大学的报告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的讲座并没有对外公开,仅在校内发布。”
“哦,那天啊……”梁语陶艰难地从电视里拔出脑袋,解释道:“我是久江大学海外受聘的音乐讲师,那天我是去入职的,正好看到了你的讲座海报,就顺便去凑了个数。”
“你还会讲课?”曾亦舟笑道。
面对曾亦舟的质疑,梁语陶立刻亮出阵仗,盘着腿,正襟危坐地摆出一番教授的模样:“你不信的话,我给你讲一课?是《外国音乐史》,还是《音乐学概论》?”
片刻后,她又松松垮垮地败下阵来:“算了算了,你根本不懂音乐,连五线谱都不认识,音阶都分不清,我跟你说你也只当我是在唱戏。”
“是啊,我并不懂音乐。”
他笑,笑得有点落寞。
☆、第六章
第六章
于是,梁语陶顺理成章地在曾亦舟家住下了。在久江大学任教的工作,也终于步入了正轨,梁语陶也开始过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夜幕初降,又是一场瓢泼的大雨。
梁语陶不喜欢下雨天,并不仅仅是因为雨天的阴沉让人烦躁。更重要的是,她和曾亦舟人生转折的某个重点,就发生在那个鲜血淋漓的下雨天。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同行的老师因为课程分布不均,早早地离开了办公室。现下,只剩梁语陶一个呆坐着。她备了会课,准备了些明早上课用的东西,才终于拎起伞往外走。
平日里,梁语陶总是厌弃随身带伞,只要出门时不下雨,她总不情愿多带一把伞。她向来信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原则,对于防患于未然这种事,她向来不屑。今早出门是个大晴天,曾亦舟却偏偏硬塞了一把伞给她。她没办法,只好应承下来,结果却没想到,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将伞撑开,刚准备走进雨里,忽然有个人冒冒失失地从大雨里跑进来,像是闯进了水帘洞,撞得梁语陶一身水。
“同学,不好意思。”
那人的声音低沉沉的,如同是单簧管中发出的哀鸣声响,莫名好听,却也……莫名熟悉。
梁语陶因那一线熟悉的嗓音,才慢慢地降下了伞,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她竟是惊讶地结巴了:“学长……你、你怎么在这里?”
谢绍康一边拂去身上的雨水,一边抬起头,对梁语陶笑:“原来是小陶啊。”
谢绍康眉眼英挺,轮廓分明,是梁语陶喜欢了多年的模样。谢绍康长她一届,是同校高年级部的学长,这一声学长从高中开始,叫了整整八年也未曾改变。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高中校乐团的指挥,举手投足之间,所有的乐团成员都像是整装待发的战士,而他的一举一动,则是铁令如山。那一瞬间,梁语陶眼底的他,是发着光的。再到后来,义无返顾地喜欢他,追随他去美国读书,梁语陶都心甘情愿。
她将伞收好,攥紧了伞柄,低垂着眉眼,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了,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音乐启蒙老师在久江大学任教,他快退休了,我正好回来了,就过来看看他。”谢绍康偏过脸,温和地笑着,亲疏有度:“小陶,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我前几天刚回国,现在刚开始在久江大学任教。”
她故意着重了回国那两个字,希望能够唤起谢绍康那些微薄的记忆。
然而,他却像是充耳不闻似的。他说,“那也挺好的,我们学音乐的,走音乐表演和音乐教育,都不失为一条好路。不过你倒是有点可惜了,我记得你之前似乎还得过帕格尼尼三等奖,而且毕业的时候,听说有很多家国外的音乐公司看中你,想跟你签约,让你走演奏家的道路,怎么就想不开回国当老师了?”
梁语陶尽量弯起眼梢笑着,让自己看着不那么僵硬些:“还是喜欢国内的气氛,大概就是觉得,国内的月亮比国外圆。”
“小陶,你倒是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开玩笑。”
“是吗?”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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