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2)
章秀和沈今竹避在山坡上稍作休息,蓦地从远处亮起三下蓝绿色的焰火,章秀忍着大腿处的疼痛站起来,指着焰火燃起的方向说道:“快看!这是哥哥发的讯号,他和竹千代应是脱险了!我们去找他吧!”
沈今竹是缺乏安全感的,生性多疑,摇头道:“你焉知不是刺客们放出来信号,引你自投罗网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竹千代和哥哥都已经被杀或者被俘了!章秀亮起的眸子暗淡下去,心想若真如此,我在世上孤立无缘,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顿时心如死灰,说道:“无论如何,我想去看看,万一是哥哥脱困了呢。”
言罢,章秀撑起瘸腿艰难的向焰火方向走去,沈今竹气急败坏跺脚道:“你这是自寻死路!就你现在的样子,还没走到地方呢,就被真倭寇半路抢走了!”
章秀将匕首紧握在手,“我不会让那些肮脏的家伙碰我的!”
沈今竹怒道:“你有勇气寻死,为何就没有勇气求生?早知如此,我刚才就不该救你,白白浪费力气!”
章秀愣在原地,进退两难之际,方才升起蓝绿色焰火的地方居然又放焰火了,这一次是孔雀开屏般流光溢彩的焰火,几乎夜空照亮了,很是显眼。
章秀瞪大眼睛,喃喃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谁放的?”
沈今竹却兴奋的扯着章秀的衣袖,说道:“方才章松抱你上马时,是不是说你手里也有焰火讯号,快放出去,让他们来找我们!”
章秀不解:“这是为何?”
“从此处到焰火处有些远了,一路上还不知会遇到多少倭寇,即使你我合力,也没有把握能安然到达那里。”沈今竹说道:“那孔雀开屏是魏国公徐家惯用的,很可能是我表哥他们救了你的哥哥和舅舅,我表哥徐柏时常送我回乌衣巷,他和你哥哥见过几次,应该是认识的。”
徐柏身边有三十余名全副武装的瞻园家将,有他们在,沈今竹至少不会害怕散落在各处抢掠的倭寇。听闻哥哥很有可能得救,章秀赶紧发出了讯号,墨绿色的焰火在空中绽放。
不一会,沈今竹蹲在树上远远看见有几个火把移动过来,心中顿觉得不妙:距离那么远,又是晚上,怎么可能来的那么快?会不会是刚才放的焰火把倭寇先引过来了?
沈今竹赶紧叫章秀牵着马找个僻静的地方藏起来,再没确定是徐柏和章松的人之前,都不要出声,她则蹲在树梢处警戒,火光渐渐走近,远远就看见了来者半月造型的光头,约十人左右,举着火把照着四周搜索,糟糕!还真是倭寇!
沈今竹有些害怕,她将身体紧紧贴住树梢,生怕自己站不稳掉下去了,十人小队的倭寇走近,领头的那个居然是吴地口音,“人呢?刚才还看见有信号从这里发出去。”
紧跟其后的倭寇也是大明人,说道:“大哥,咱们去抢商铺吧,或者去抢个小地主家也行,在这林子里瞎逛做什么?”
带头大哥说道:“你才做了几日倭寇,不知道深浅。这次足足来了三千人攻打海宁县城,看来老大们是想做一票大的了,又是大炮又是攻城梯的,还在县太爷那里埋下探子,筹划了好久,势必要攻下海宁城。攻城是要死人的,那么高的梯子要冒着炮火和箭矢爬上去,何止九死一生?咱们出来做倭寇图的是钱财,又不是打仗加官进爵,那么拼命做什么?你听我的,先装作和队伍失散,在林子里待到天明,等城门被攻下我们再冲进城去,城外的店铺这会子已经被抢光了,城内的铺子和富商才肥的流油呢,干完这一票,足够兄弟们快活好几年了。”
众倭寇皆赞道:“还是大哥厉害!我们就跟着大哥混,您说去那里,我们就跟那里。”
听声音都是大明人氏,沈今竹在树上暗道:难怪智百户总是说十倭七寇,甚至十倭九寇,原来是真事啊!难怪倭乱闹了好多年都不平息,原来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有个倭寇摸了摸新剃的半月头,叹道:“大哥,咱们是大明的人,又不是日本国人,干嘛非要把头剃了,本来就不俊,现在更丑了,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还不能穿裤子,围着兜裆布小鸟都冻小了——我三岁起就不穿开裆裤了,现在倒好,整天露着屁股,夏天凉快,现在是秋天了,觉得冻得慌。”
带头大哥笑道:“咱们出来就是图财,青楼的表子出来卖,再穷都要擦着胭脂,穿着最好的衣裳。我们也是一样,那些百姓一看我们的打扮,就知道是倭寇来了,吓的赶紧跑,很少有人拿起武器反抗的,这些人见到倭寇就腿软,我们只管砍人抢钱就行了,若乖乖的把钱银奉上的,连人都不需要砍。说白了,就是开店做生意,需要一个幌子嘛。”
另一个小寇奉承的说道道:“大哥别理他,新人见识短,干几票就明白了。我跟着大哥做了两年倭寇,这兜裆布穿惯了,倒是不愿意穿裤子,做倭寇比以前做山贼强多了,从来不缺钱和女人。”
带头大哥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看着小寇,说道:“都是抢东西,做山贼和做倭寇没啥区别,就是模样丑一点。我以前在刘家港也当过山大王,快活不了几日就被官府平了山寨,四处东躲西藏,索性投奔了倭寇,大树底下好乘凉,就是记住一条,朝廷派军队来了就赶紧跑,不要死磕到底,去投奔其他倭寇就行了。”
那新加入的小寇冻得夹着腿说道:“大哥,我们在这里生火歇一晚吧,养足精神明天好进城打劫。”
带头大哥猥琐的笑道:“不急,先找点乐子,刚才这里有焰火升起,海宁观潮的外地人多,富贵人家最喜欢搞这套,估摸是失散的公子小姐们寻亲人呢,大哥今日捉个新鲜的猎物,给你们开开眼界!”
那小寇举着火把四处张望,说道:“半天不见人影,人早就走了吧。”
“莫慌,肯定没走远,我们先来一招打草惊蛇!”带头大哥从包裹里取出一小串鞭炮来,点燃了引线往空中一扔,鞭炮噼里啪啦炸响,在黑夜的中格外刺耳,沈今竹并不害怕这个,可是牵着马躲在暗处的章秀却着急了,因为马匹蓦地听到巨响,虽在她的安抚下不至于受惊奔跑,但也不安的在原地踏着马蹄踩来踩去,钉了铁掌的马蹄踩在枯枝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立刻暴露了藏身之地。
带头大哥手一挥,这十人小队朝着章秀的方向包抄而去。
☆、第85章 平伯灭倭立大功,庆丰帝受挫开海禁
章秀骑在马上弯弓如满月,箭头直指带头大哥,方才十人组倭寇的话她也听进去了,此人是头领,擒贼先擒王,其实她也想过要骑马带着沈今竹冲出去,可是她们逃走了,哥哥他们过来找不到人怎么办?焰火已经放完,她再也放不出信号了,不如在此一搏。
箭矢如风,贯穿带头大哥咽喉,其余九个倭寇见首领横死当场,皆有些慌张亮出了兵器,暗想难道今日打劫不成先踢到了铁板,对方不好惹?就在这时,后方响起了枪声,又一人倒地,章秀见状,再次放箭命中了一个倭寇的胸膛,枪声又再次响起,如此反复,顿时有五人倒地,三人死亡。
沈今竹躲在树上开枪,枪声和火光暴露了她的位置,剩下五个倭寇缓过神来,往她藏身的树上射箭的射箭,投矛的投矛,还有扔火把的,沈今竹赶紧跳下树,就地翻滚到大树后方,火把点燃了地上的枯枝,映照出沈今竹的面容和身形来。
“女人!是个女人!”倭寇们愤怒又欣喜的叫道,愤怒的是一半兄弟们死在女人手里,欣喜的是他们不再害怕了,不过是个女人呢。
众倭寇朝着沈今竹跑去,其中一个倭寇还要弯弓射箭,被同伙一脚踢翻了,叫道:“你是眼瞎吗?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射成的全是窟窿就不好玩了。”
话音刚落,就闻得乒一声枪响,射箭的倭寇额头爆出一朵鲜红的梅花,天灵盖都被揭开了!同伙眼睛顿时赤红,抓起濒死倭寇的弓箭就要弯弓射箭,背后突然响起了马蹄声,倭寇回头一瞧,马蹄的铁掌正好踢中他的脑袋,当场脑花飞溅!
沈今竹此时又装好了火药子弹,用通条捅严实了,再次命中,此时倭寇十人组变成了二人组了,剩下两个倭寇一人举刀砍向马腿,骏马受痛嘶叫,将章秀甩下马,拖着受伤的腿径直山坡下跑去,章秀摔伤,一时半会站不起来,那倭寇挥刀就要朝着章秀身上砍去!
沈今竹顺手将手里的燧发枪往倭寇身上扔去,倭寇被砸中了脑袋,疼的跳脚直叫唤,章秀往后滚了几滚,用长刀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另一个倭寇见沈今竹手里已经没了武器,蜷缩在草窝里连跑都不敢跑了,嘴里直叫着救命,泪眼婆罗的看着自己,倭寇顿生了邪念,猥琐的笑道:“小姑娘,你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总得补偿一下,你要乖乖的,才能少吃点苦头。”
言罢,扑过去就要搂抱,出乎意外,这小姑娘不仅不躲,反而朝着自己投怀送抱,腹部蓦地一凉,倭寇猛地推开小姑娘,低头一看,自己的小腹已经被划开,肚肠都流出来了!
沈今竹手里握着的正是日本国武士用来刨腹自杀的介错刀,第一刀掏出内脏肚肠,第二刀才由人砍去头颅免去痛苦。
但是沈今竹没有给倭寇补第二刀的打算,见倭寇徒劳的抓着肠子往腹腔里塞,她恶心的差点将晚饭都吐出来了,她举着锋利的介错刀朝着最后一个倭寇走去。
倭寇举着长刀,明知对手是两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其中一个还摔伤倒地,勉强杵着长剑才站直了身体、另一个举着刀缓缓靠近自己,若是平日,他会觉得这个场景很可笑,挥刀便先将受伤的女孩砍了,然后再对付另一个。可是今夜不知为何,他迟迟不敢动手,这两个女孩眼里有一股凶煞之气,刨腹流肠的同伙还没死,那哀叫声就像在地狱受刑一样!怎么会有这种冷血的小魔鬼?
小魔鬼抖了抖手中的介错刀,刀刃太过锋利了,上头的血珠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抖落下来,刀刃的寒光就像魔鬼的牙齿,想要再尝尝嗜血的味道。
倭寇害怕了,他收起了长刀往下坡处跑去,沈今竹弃了介错刀,捡起地上的弓箭解决掉了最后一个逃跑的倭寇,这时往肚子里塞肠子的倭寇也终于断气,整个世界清静了。
徐柏率领着徐家的亲卫,带着吴敏吴讷、竹千代章松赶到此处,就看见横七竖八躺着的倭寇尸体,其中一个倭寇的肚肠还流了一地,情形很是可怖,章秀靠着大树休息,沈今竹蹲在树上擦着枪。
亲人相见,各种唏嘘感叹自不必说。沈今竹在队伍里居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鱼?”
“三哥!”灰头土脸的李鱼从马背上爬下来,和沈今竹相认,自从一起在鸡鸣寺当过小沙弥,便一同认了汪福海做义父,当时沈今竹胡乱编了个年龄,恰好比李鱼大些,李鱼便叫她三哥,叫习惯了,她恢复了女儿身也是如此称呼。
李鱼心惊胆战的看着肚肠满地的倭寇,握着沈今竹的手呜呜直哭,吴敏也跳下马来,鄙夷的看着哭泣的李鱼,“活的倭寇你害怕,看见了就打哆嗦,死的倭寇你也怕,真真老鼠胆子!”
沈今竹惊讶说道:“你不是和夫子去了杭州吗?怎么到海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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