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冰糖更加断定是钟馗了,中元节不是快到了么,群魔乱舞的,估摸是表小姐有些害怕,自己画了个钟馗辟邪,还真是小孩性情,只不过钟馗不都是贴在门上么?放在枕头下是什么意思?
冰糖放下蚊帐,沈今竹突然觉得好像下午少了什么,想了想,问道:“怎么一下午都没见着缨络?”
今日是冰糖值夜,正欲走到隔间耳房里休息,听沈今竹的问话,冰糖平静的说道:“福嬷嬷有事找她,估摸是给四夫人捶腿吧。”
冰糖暗想:福嬷嬷找她能有什么事?肯定是今天中午大厨房和三房紫霞冲突的事情吧,没想到缨络灶下婢出身,行事说话倒有些见识,以后断然不能小瞧了她。
“不早了,表小姐早点休息吧,晚上若是要起夜喝水什么的,拉一拉床头的铜环,有一根线连着耳房的铃铛,我听到声就过来伺候小姐。”
“晓得了,冰糖姐姐好生睡就是,我很少起夜的,一觉到天亮呢,都睡吧。”沈今竹说着,眼睛却睁的大大的,约过了一盏茶时间,沈今竹踢开被子,将枕头下的图画展开,铺在床上,图画上的“钟馗”面目狰狞,可沈今竹看着“钟馗”的目光却越来越温柔,最后她躺在画上,蜷缩起身体,就像藏在母亲肚里的胎儿,她的身体越缩越紧,似乎这样就能离画中的人更近一些。
“娘。”睡在画上的女孩呓语道,“等我上了学,就请教先生学画画,把你画的好看些,才不是钟馗呢。”
子夜,窗外依旧凄凄沥沥下着雨,沈今竹睡熟了,因没盖薄被,有些冷,她下意思的将宣纸卷在身上,这宣纸那经得起这样折腾?沈今竹翻了几次身,便扯的七零八落了,一双惨白的手悄无声息的拨开蚊帐,将团在床尾的被子摊开,盖在沈今竹身上,有了温暖,沈今竹睡姿渐渐平稳下来,这双手隔着薄被轻柔的抚摸着她,蓦地,双手伸向今竹的咽喉狠狠掐去!
☆、第28章 鬼魅影吓尿新主人,凄紫霞玉碎太湖石
啊!
半夜,冰糖被一声尖叫惊醒,脑子虽然还没完全醒来,但是多年服侍人的经验,使得身体领先大脑先做了反应,还没穿鞋就往卧房跑去,揭开青纱帐,但见沈今竹蜷缩着身体坐在床头,头埋在腿间大叫有鬼!
“小姐!小姐!梦魇住了吧,别怕,奴婢在这儿呢。”
冰糖爬到床上,紧紧抱着沈今竹,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道:“不怕,不怕的,做梦嘛,醒了就好。”
谁知沈今竹歇斯底里的大叫,“不是做梦,是真有鬼,没有脸,全是白的,还掐我的脖子呢!”
冰糖掀开帐子,将沈今竹抱出来,放在窗户下的罗汉床上,沈今竹惊叫着抱着冰糖的脖子不肯放,冰糖只得自己先坐下,将沈今竹抱在腿上坐着,点燃了一盏宫灯,灯火释放着带着温暖的光明,在雨夜驱散恐怖。
沈今竹紧闭着眼睛,小小的身体还在颤抖,伸出小手摸着冰糖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在,又反复确认了三次,沈今竹猛地吸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女人肤白圆脸、浓眉翘鼻,嘴角还有一对酒窝,正是熟悉的面容。
哇的一声,沈今竹将头埋在冰糖丰满的胸前大哭道:“呜呜,冰糖姐姐!这屋子里有鬼啊!我不要住在这里了!我要回家!”
无论冰糖怎么安慰哄劝,沈今竹只是大哭要求回乌衣巷去,冰糖实在无法,只得要金钗连夜去请四夫人沈佩兰过来。
沈佩兰院子离的不远,只隔着一片竹林,一座拱桥,金钗腿脚甚快,约一刻多钟时间,沈佩兰带着福嬷嬷和玉钗一起过来了,外头还下着雨,身上都带着一股湿气。
沈今竹还是坐在冰糖腿上,抱着她的脖子不放手,哭声倒是停止了,抽抽噎噎的,佩玉用开水化开了一颗安神的药丸子,劝沈今竹服下。
沈今竹别过头去不肯喝,说道:“我不是做噩梦,没有被梦魇住,是真的有鬼啊,她还掐我的脖子呢。”
沈佩兰面沉如水,“你又淘气了,想要回乌衣巷,也不该使出闹鬼这等下三滥的招数!幸亏近身伺候你的都是从我院子里出来的人,国公夫人安排的丫鬟还没到。若是传到外头去,还不得被人耻笑!看你以后如何在园子里立足!”
被无脸鬼吓的失魂落魄,又无端被人冤枉,沈今竹又是害怕、又是委屈,顿时犯了犟,爆出熊孩子的本性,她从冰糖腿上跳下来,仰着脸对沈佩兰叫道:“我没有撒谎!我最讨厌朱外祖母整天神神鬼鬼这一套了,怎么会自己使出装神弄鬼这种招数?我要回乌衣巷,有的是办法!”
“你就是这样和长辈说话的?”沈佩兰精心修剪的柳眉都气的扭曲了,凭谁半夜被吵醒心情都不会好的,顾不得沈今竹脸上还有泪,一把抓着她的手教训道:“这些天我和福嬷嬷的教诲都去了狗肚子里头了?堂堂千金小姐,怎可掩耳盗铃做出这等鬼祟之事?你大大方方说想家了,想祖母了,我会一辈子锁着你不放?你太令我失望了!”
姑侄之情,加上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沈佩兰在沈今竹心中的地位不断上升,如今看到沈佩兰一脸失望挫败的表情,沈今竹只觉得比打骂自己一顿还要伤心难过,她没有继续大叫,靠着玫瑰椅缓缓滑下,坐在地上抱膝,下巴撑在膝盖上,低声说道:“姑姑,我没有说谎的,我真的见过鬼了,她没有脸,还掐我的脖子。”
沈佩兰看着沈今竹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姿态,气得杏眼变成了圆眼,“还不快起来!你这幅坐在地上的怂模样,和城墙边上要饭的乞丐有什么区别?我以前不是说过吗?要做名门淑女,要有一身傲骨,真有鬼也好,假有鬼也罢,遇事要沉着冷静,不可惊慌失措。即使天塌下来,腰杆也要挺得笔直!”
冰糖等人正待去扶沈今竹,被沈佩兰阻止了,说道:“要她自己起来。”
沈今竹扶着玫瑰椅站起来,此时房间六个宫灯全部点亮了,照的黄花梨玫瑰椅上的木纹脉络都看得清,沈今竹没有刚才那么害怕,定定的看着沈佩兰,说道:“姑姑,你要信我,我没有骗你。”
看着沈今竹可怜巴巴的样子,沈佩兰有些心软,但想起以往熊孩子的各种“丰功伟绩”,她自是不信的,说道:“信你?你以为我是母亲,相信三弟会不经过二弟的容许,私自带着你回金陵?这种弥天大谎都能说的那么坦然,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沈今竹哑然,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千里奔金陵之事她确实说谎了,但有鬼是真,可这时却没有人相信她了。
看到小主人如此窘迫,冰糖走到沈佩兰身边耳语道:“四夫人,不管有鬼没鬼,表小姐被吓坏了是真的,您仔细瞧,她都吓的尿裤子了,身上,被褥里,还有我腿上都是尿湿。”
“哦?”沈佩兰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冰糖眼角余光往四周一扫,低声道:“表小姐八岁了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怕表小姐尴尬。”
沈佩兰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沈今竹一直坐在冰糖腿上、又不顾形象坐在地上,这会子又靠着玫瑰椅,原来是维护她脆弱的自尊心。
都吓尿了,这孩子应该不是撒谎,可能是梦魇了,这也难怪,小孩子刚到搬到陌生的地方,是有些害怕的。沈佩兰走到床前,摸了摸被褥,确实濡湿了一片,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尿臊味,可是怎么床上有些撕开的纸片?
捡了几片凑起来一瞧,隐约看出是个人形,沈佩兰说道:“怎么把钟馗铺在床上?”
今夜是有史以来最丢人的一天:吓尿床了、画母亲被认为是钟馗。沈今竹愕然,到底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其实她是受吴敏所感,思念素未谋面的母亲,无奈画技太差,把母亲画成钟馗,只得说道:“画着玩儿的,觉得有趣,就搁在枕头底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出来了。”
沈佩兰说道:“又再胡闹,中元节将至,听些鬼神之说,又画什么钟馗,难怪会做噩梦。”
沈今竹忙说道:“我不是做梦,我——”
“好啦好啦,我不和你说了,赶紧睡觉,明日好些客人要来恭贺新居,你这个做小主人的可不能打着呵欠招呼客人。”沈佩兰和母亲沈老太太一样,都不信鬼神,觉得小孩子么,有时候分不太清梦境和现实,梦境太真实、太可怕了,以为是真的发生过——连大人有时候也会这样疑神疑鬼的呢。
“瞧你吓的一身汗,擦擦身子,换件衣服再睡。”沈佩兰假装摸了摸沈今竹的后背,替她遮掩尿床,又吩咐道:“冰糖,床上撕扯的纸片太乱,你换一套新被褥。”
沈今竹从浴房出来,金钗服侍着穿上干燥的寝衣,沈佩兰已经和玉钗离开了,留下福嬷嬷“看场子”。
福嬷嬷说道:“冰糖,你今晚和表小姐一起睡在床上,要是再做梦啊,就轻轻叫醒她,可别再吓的又哭又闹了,金钗,你和我一起在耳房值夜,有什么动静就过来看看。”
待众人再睡下,卧房里留了一盏黄豆大火光的琉璃灯,不再是一片黑暗。
冰糖是唯一一个沈今竹自己挑的丫鬟,起码相貌身材上很对她的喜欢,这样的人睡在她身边,沈今竹觉得安全了,她打了个滚,将头埋在冰糖胸前,悄声道:“冰糖姐姐,那啥,我尿床的事情只有你和姑姑知道吧?”
冰糖嗯了一声,“奴婢记性不好,那床上明明是小姐的汗水和眼泪,那里尿床了。”
这机灵,这贴心,不动声色就维护了小主人的“尊严”!果然不愧为是豪门大家出来的大丫鬟,难怪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呢,沈今竹很满意,光头在冰糖胸脯里拱了拱,头上鸡毛毽子般的两撮头发拂过冰糖的颈脖,冰糖受痒不住,不禁笑起来,她一笑,脸上的酒窝就更深了。
沈今竹伸手摸着酒窝的痕迹,喃喃道:“我看过娘的画像,画的是左侧面,也长着酒窝,低着头摇着摇篮,祖母说,里面躺着的是我哥哥,那是我哥哥过百岁时,父亲亲手画的。母亲圆脸,眉毛很
长,眼睛大大的,很好看的。每年她的忌日,我都会去她画像前烧香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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