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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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爷爷已经走到半山腰上,在一处相较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山风苍劲,吹得他衣袖猎猎作响。

“你们也找个地方坐吧。”他忽然出声招呼道。

这里石头冰凉,坐下太自虐,许盈沫摇了摇头,没有动弹。谢斯哲陪着她,站在一旁。容爷爷没再说话,两个人也不出声,只并肩站在那里,似乎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暖意,一起看着容爷爷的手放在琴上——

琴弦抹、挑。

天际开始转亮。

东方燃起了第一缕光芒。

婉转、低昂、空远的琴音,在天地间回响。

伴着风声、树响、鸟鸣,谢斯哲忽然想到了那天在车上,许盈沫说的“天人合一”。

当时只是看出了她在哄容妩高兴,如今却能意会到,她当时说这话的诚意,是认真的,并非儿戏。

伴着跃跃而升的日出,那琴音流荡在山涧,令人仿佛穿梭千年的岁月,感受着时代的劲风,如此动中极静的画面,在这样天地浩渺的时刻,竟然会让人有些奇异的感动。

山口的风很是凛冽,许盈沫的长发都被吹起,轻轻拂过谢斯哲的脸。痒痒的,还带着一抹洗发水的芬芳,直扑心脾。

他眼帘微垂,看到她苍白的脸上,嘴唇紧抿,有点发紫,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显然是冷极了,却一声不吭,不愿破坏这琴声和氛围,就那么咬牙忍受着,还似乎在沉思什么。

明明身体不好,一把抱起来时,轻飘飘没什么重量。却总是充满各种想法,激情百倍地去做;也会为了那些朋友,义无反顾对她们好。

他忽然不想看她这样暴露在风中,好像下一刻即将被吹透、吹飞一样。谢斯哲走到山风口,试图为她挡住一点彻骨的寒风。

他的动作并不明显,整个人也透着一股安静的气韵,许盈沫却还是察觉到了,转头冲他一笑。映着日出的薄晖,谢斯哲心头蓦然一跳。

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余韵未绝。静了一会儿,容爷爷出声问道:“看你们俩,昨天没睡好吧?”

唉,老爷爷,你知道你那炕是古墓派小龙女的镇宅之宝,练功专用,就不要说出来了嘛。

“你们没赖床,这个点跟着我上山,倒是让我挺意外的。挺好,挺好。冲着这一点,我也愿意多和你们说两句。小五那孩子,还有她表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疲沓。”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其实,要是没有鸡叫的话……我们也不介意再睡两个小时的_(:3ゝ∠)_

许盈沫上前一步,半蹲下身:“爷爷,我是做这个纪录片的提议人,能和您谈谈吗?”

容爷爷半眯着眼睛,仿佛在想什么,不答反问:“你刚刚听了我弹的琴,咱们古代那些曲子,现在听起来,很单调吧?还是现在的音乐更好听啊。”

他这声感慨,也不知是多少人的看法。

【宿主,根据本系统推测,这是容爷爷的第一关考验!】一直装死中的系统忽然出声提醒:【加油攻略容爷爷,也许对攻略4号情敌,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哦!】

谢斯哲也意识到了,容爷爷抛出这句感慨的论调,真实用意大概是想听听许盈沫的看法。他转头看向对方,想听她怎么回答。

高难度,深陷阱。

假如来做纪录片的这个人,对音乐不算懂行,估计等不到三振出局,这第一个问题就可以pass了。

许盈沫沉吟了一下,反驳道:“爷爷,现在全世界的通用乐理,都是西方乐理,国内音乐学院的课程也是如此。大家审美都建立在西方美学上了,所以人们一般认为现在的音乐体系更健全,比古代的五声音乐更丰富。可是根本原因,不是我们的音乐体系比西方差,而是因为,我们的中华音乐体系已经式微,是我们的音乐美学衰落,观众才会觉得咱们的古曲和音律,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所以我希望做这个纪录片,向观众传递一些这样的理念。既然我们的音乐美学衰落,就努力去发扬它啊。”

死穴。

被戳中了。

容爷爷微挑眉,没说什么,有些欣慰地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山林里只有风声树响,越发显得安静,这种沉寂和未知,也让许盈沫感到隐隐的紧张——

就听容爷爷笑着道:“行了,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不用跟我说的这么认真。现在太多的人,持有着我刚才说的那些‘偏见’,我只是不想,做这个纪录片的人也这样。没有听到你们的见解前,我是不敢轻易答应的。”

许盈沫松了口气,顺水推舟:“您这是对自己的艺术负责,我能够理解的。我们想拍的,就是您这样有坚持、有原则、有信仰的老艺人,影片才能带给观众冲击啊。”

【宿主的花言巧语功力越发精绝了,不但能哄情敌、哄男神,现在连老爷爷哄起来,也是手到擒来!根据本系统明察秋毫的双眼,可见容爷爷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宿主以后可以争取去白宫演讲,干掉两党,让五星红旗在美帝的天空迎风飘扬!】

许盈沫无视了系统的调侃,但她知道,容爷爷终于是松动了……虽然她没看到容爷爷脸上的谜の红晕。

从昨天吃饭、休息没有一丝抱怨,到今天早起上山,彼此交流了观念。他似乎终于放心——这几个学生,不是心血来潮跑来玩过家家,回去加一些自己乱七八糟的观点,而是认真的备课做资料,用心和他交流。

谢斯哲的思绪飘远了,许盈沫先前的话,令他想起和他家为世交的一位陆爷爷。

因为这位陆爷爷,也曾经拉得一手好二胡,和他说过类似的话。那时他还小,有一次陪母亲听完歌剧回家,陆爷爷和他祖父结束了一局棋,站在窗前,对他说了这么番话。

陆爷爷是很小的时候,国内战乱,他跟着家人从香港移民,远渡重洋,来到了欧洲。虽然远离故土,但他总是乐此不疲的做一件事——每当有国内的民乐团、京昆剧、画展在国外舞台登场亮相时,陆爷爷总会吩咐管家,去把所有剩余的空位、入场券都买走,造成销售一罄的场面。

这一丝回忆,夹杂在许盈沫的话音里,勾起了心头莫名复杂的滋味。他帮许盈沫说道:“我有一位爷爷,在国外待了一辈子。他和很多老一辈华侨一样,心里也和您、和我们所希望看到一样……这些都是我们的诚意。”

谢斯哲并不是惜字如金的人,却绝对不是喜欢打感情牌、以缅怀来动容别人的人。他说这番话,无非是帮许盈沫,去说服容爷爷。

容爷爷闭上眼睛,微微垂下头,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在这金晖普照下,总算不再寒冷。

他被这两个孩子,终于轮番说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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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上打道回府,到家里时,已经是早晨六点多,大家都已经起床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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