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可想起顾蕴终究才四岁不到,有些话自己与她说了她也不懂,更糟糕的是万一她回头就说给了彭氏听,如嬷嬷倒不是怕自己被赶出侯府去,她担心的是顾蕴到时候身边连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了,以后还有谁能照顾她保护她……只得将已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默默的抱起她,哄起她睡午觉来。
顾蕴如何猜不到如嬷嬷心里在想什么,可她心中的打算却没法也不能与她说道,关键彭氏正变着法儿的想撵如嬷嬷出去,前世她没能护住如嬷嬷,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说不得只得让如嬷嬷先误会着,横竖再过几日,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再说彭氏回到嘉荫堂,把一上午顾蕴待自己的态度一说,彭太夫人就挑眉道:“我就说蕴姐儿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在自己吓自己,怎么着,如今你总算可以放心了罢?”
彭氏被说得讪讪的,笑道:“到底还是姑母经过见过的事多,不像我,一丁点儿小事就吓得失了方寸。”
彭太夫人道:“知道自己的不足就好,以后切不可再如此,我们显阳侯府可不是那些个小门小户,你丢了自己的脸是小,丢了我们显阳侯府的脸事情就大了!”
彭氏唯唯诺诺的应了,又问道:“那蕴姐儿的奶娘?”
“才祁氏打发人来回我,说平家的人后日就到了。”彭太夫人略一思忖,已有了主意,“这样,我待会儿便打发齐嬷嬷去将蕴姐儿接到我屋里来,只说我这里服侍的人尽够了,她身边服侍的人就不必跟来了,回头却派人将她们都看管起来,以防万一。至于蕴姐儿接来后,这两日就跟着你,到时候让平家的人知道你待她好,她一刻都离不得你,以后的事,自然也就好说了。
历来男方续弦,都是要先征得原配娘家同意的,彭氏自然知道彭太夫人口中‘以后的事’指的什么,不由羞红了脸,片刻方小声道:“但凭姑母吩咐。”
如此到得傍晚时分,顾蕴已是身在嘉荫堂了。
如嬷嬷自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顾蕴过来,可彭太夫人这个亲祖母发了话,她一个奴婢能怎么着,她总不能说担心彭太夫人害自己的亲孙女儿罢?
只得说顾蕴夜里睡觉历来都是她陪着,怕顾蕴晚上吵夜扰了彭太夫人的安宁,定要跟来嘉荫堂。
换来齐嬷嬷的似笑非笑:“太夫人跟前儿不知道多少人服侍,难道如姐姐还怕太夫人做祖母的委屈了自己的亲孙女儿不成?还是如姐姐觉得自己奶了姐儿几年,就忘记自己的身份,连太夫人的话都敢违逆了?”
这话叫如嬷嬷如何接,只得唯唯诺诺的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却仍坚持顾蕴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眼见齐嬷嬷沉下脸来,顾蕴心知再说下去如嬷嬷就该遭殃了,只得嚷嚷起来:“我要姑姑,我要姑姑,快走,找姑姑去。”一个劲儿的催抱着她的丫鬟抱她出去。
那丫鬟是彭太夫人的人,心里向着谁不言而喻,很快便抱着顾蕴出去了,齐嬷嬷等人很快也跟了上来。
顾蕴远远的看见还欲跟上来的如嬷嬷被两个粗使婆子拦住了,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七回 到来
接下来的两个夜晚一个白天,顾蕴都与彭氏形影不离,她表现出来的对彭氏的那种依恋,让彭太夫人十分满意彭氏则十分得意。
更让姑侄二人满意与得意的是,顾蕴一次也没提及过平氏,就好像已完全忘记了平氏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辞世距今也不过才几日一般。
现任显阳侯夫人,也算得上是顾蕴表姑母的祈夫人过来与彭太夫人商量平氏丧礼的一些细节问题时,是看在眼里,冷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她虽是顾蕴的大伯母,到底又远了一层,哪里及得上彭太夫人这个亲祖母?
只能回去后屏退了其他服侍的人,与自己贴身的妈妈感叹:“虽说蕴姐儿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被人轻易就蒙蔽住了也算情有可原,可此番死的终究是她的亲生母亲,指不定死因还与那姑侄两个有关,蕴姐儿却这么快便将自己的母亲忘了个干干净净,倒与那贱人形同母女,这不是认贼做母是什么?二弟妹幸得是死了,否则看见此情此景,只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贴身的妈妈闻言,也叹道:“可不是,人常说‘母女连心’,四小姐就算年纪还小,二夫人生她养她一场,她怎么着也该伤心一段时间才是,可如今她不过只哭了几场,做了几个噩梦,便把自己的亲娘忘了个干干净净,也够无情无义的了。”
彭太夫人虽从没明说过要在平氏去后为儿子聘了彭氏做续弦,但显阳侯府但凡有点眼色的人,又有谁瞧不出来?祈夫人主仆自然不例外。
说得祁夫人面色越发的不豫,片刻方又叹道:“二弟妹也真是可怜,原本凭她的品貌,不拘嫁到什么人家,日子都不至于过到今日这般年轻轻便没了性命的地步,偏她嫁进了顾家。也是怪我,当年公公想求娶我一位娘家妹子为媳时,若我一口推了,而不是存了自己人做妯娌怎么着也比旁的不知根底的人强的私心,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这如何怪得夫人。”贴身妈妈忙道:“老侯爷之所以这般做,还不是希望侯府能一直太太平平,两个儿子能一直相亲相爱,夫人那点私心也是人之常情,怪只怪太夫人太会伪装,让老侯爷至死都没能看清她的真面目,连老侯爷那般饱经世故的人都没能看清她的真面目,何况夫人呢?”
顿了顿,又道:“夫人您也别太伤心太自责了,您可没有对不住二夫人的地方,反倒是二夫人,对您一日比一日疏远,连太夫人暗中使绊子想坑您时,她事先知道了也不说透个音与您,半点不念昔日的情分,也就不怪会生出四小姐这样无情无义的女儿了。”
祁夫人想起过去平氏在自己与彭太夫人斗法时,态度一直都暧昧不明,也就不怪自己贴身的妈妈不忿了,只是死者为大,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因说道:“她也不容易,总是自己的亲婆婆,难道让她为了我悖逆自己的婆婆不成,况她还素来不得夫君喜爱,就更没有那个底气了,她不帮着太夫人与我打擂台已是好的了。罢了,不说这些了,时辰不早了,早些歇了罢,明儿平家的人来,事情还多着呢!”
这边主仆两个收拾一番,也就各自睡下了,并不等顾准回来,府里才逢新丧,顾准身为侯爷,虽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要操心的事也着实不少,已经一连几夜都歇在外院了。
顾蕴躺在床上,却是一直到三更天了,仍大睁着眼睛。
明日便是母亲的头七了,自己回来了这么几日,却连母亲的灵堂都没去过一次,实在是太不孝了。
可她没有办法,她如今人小力薄,又没个可以帮衬的人,若不装得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根本不能取信于彭太夫人与彭氏,自然也就无从实施自己的计划,让彭氏姑侄血债血偿。
幸得明日舅舅们就来了,也幸得京城的风俗,大敛都在头七之后,不然她又得重蹈一次前世的遗憾,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了。
耳边传来彭氏均匀的呼吸声,顾蕴不由攥紧了拳头,贱人,明日过后,你这辈子都休想再安睡哪怕一觉!
翌日,顾蕴才刚由丫鬟服侍着穿好衣裳,抱到彭太夫人屋里,就有外院的婆子进来禀告:“亲家老太太与两位舅爷舅太太到了,情绪都有些激动,侯爷请太夫人即刻过去延年堂,还说务必要将四小姐带上。”
原以为最多平氏的兄嫂会进京,那便是彭太夫人的晚辈,断没有让她一个做长辈的去与他们周旋交涉的道理,所以彭太夫人只穿了身家常衣裳。
不想平老太太竟也到了,那彭太夫人不亲自去前面陪亲家就说不过去了,尤其人家将女儿嫁给她儿子,却年轻轻就死了,不管是怎么死的,都是他们理亏。
彭太夫人只得由齐嬷嬷等人服侍着急急换了身素淡衣裳并银制头面,又命人给顾蕴换了粗布孝衣,要赶去延年堂。
临要走了,顾蕴却抱着彭氏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我不要跟姑姑分开,我不要跟姑姑分开!”不将彭氏也一并弄去延年堂,待会儿她的好戏要怎么唱下去?
顾蕴说着,“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瞧在别人眼里是她一刻也舍不得与彭氏分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是因为听得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都来了,悲伤得想流泪,高兴得想流泪。
彭氏见状,因迟疑着向彭太夫人道:“要不,就让我抱了蕴姐儿同姑母一块儿去罢?看她哭成这样,我实在心疼。”
做戏做得久了,差点儿连她自己都以为是真的疼爱顾蕴了。
“胡闹!你抱了她去前面,别人若是问起你的身份,我要怎么说?”彭太夫人沉下脸来,她是要让平家人见彭氏,并尽快将这门亲事定下来,却绝不是现在。
“哇,我就要姑姑抱我,就要姑姑抱我嘛……”顾蕴就哭得更大声了,“不然我就不去见那什么老太太舅太太的,反正姑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适逢顾准又打发人来催请,彭太夫人被顾蕴哭得头昏脑涨的,想着提前让平家人见到彭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她完全可以都推到顾蕴身上,指不定会让事情更加的顺利也未可知,——到底还是不耐烦的松了口:“好了,吵得我头晕,让你姑姑抱你去便是!”
☆、第八回 生疏
延年堂是显阳侯府的正厅,与大邺所有的侯府建制一样,也是五进七间,平氏的灵堂便设在第四进院子的厅堂里,两旁的花厅则用来做接待吊唁宾客的地方。
顾蕴与彭太夫人一行人还没走进延年堂,已能听见僧道们念经诵咒之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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