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2)
方沉碧连一点功夫都没有耽搁,只道:“逼不得已,或许我也会。”
蒋悦然大笑:“方沉碧啊方沉碧,几年不见,不想你也变成如此模样,我该说你最毒妇人心吗?”
方沉碧淡淡道:“蒋悦然,你该明白一件事了,时光可以打败任何一件事,性命或者情爱,时间过去,没什么会留下,不管是你爱我,还是我爱你,都没有用,这就是世道,你跟我都活在世道里,谁也逃不脱,所以要认命。而从孩子落地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为了他而活,但凡是对我儿有利的,能护着他好好长大成人,结婚生子的事,不管多卑鄙龌龊,不管多丧尽良心,我都会去做,只因为我是个母亲。”
蒋悦然不再开口,只管是像是想把方沉碧的身体瞧出几个洞出来一样,死死盯住。他面前的女人再不是从小时候一起长大而熟悉的那个方沉碧了,就正如她自己所言,时光改变了一切,也毫不留情的把那个洛神一般存在于他心底那么多年那么深刻的一个人改变成如今模样。他甚至无法说方沉碧是错的,因为那些改变是真真存在的,几乎存在于任何母亲身上,比如她自己的亲娘。
“可不管你如何恨我,我总要按照我该走的路去走,梦里醒时我都渴望我睁眼的一瞬也有我的母亲看着我,对这我笑,但这是我从来也不曾有过的,那我这些遗憾和痛苦,我要全全变成爱留给我的孩子,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保护他。”
方沉碧的声音轻了,回忆似乎又散成一缕缕青烟飘在方沉碧的脑海中,她两世的母亲都与她擦身而过,那种强烈被爱的需要像是一根儿结实的麻绳儿狠狠勒着她的心脏,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捆的她连气儿都喘不过来,只是这种感情,也不知道谁能体会得到,所以她不乐意诉之于口,埋在心里变成一个永远跃跃欲试等待发芽的种子,可它却永远不会再发芽了。
“方沉碧,不管你变成何等模样,我都不会放弃你,你好你坏,你都是我爱过的女人,一直是,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一直也是,直到我埋进黄土,烂成骨渣子,被风吹的不知散到什么地方去,也终改变不了我这心意,你记清楚了。”
蒋悦然亦是痛苦至极,方沉碧的这个心思他能理解,可他只是恨,这么多繁杂的琐事竟最终让他跟方沉碧成了仿似陌路的人,那么多年的亲密一瞬间被分得泾渭分明,任是谁也很难承受。可再是失望再是恼恨,却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她了,爱一个人就是如此,爱的时候不是自己说了算,恨的时候自己也管不得自己心思,全凭忍着熬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可若是没头儿了,这辈子怎么过?娶一个好无感情的女人,半死不活的过一辈子?还是就这么跟她耗着,看着,等着,白白废了这一世的功夫儿?又怎么是好?若论自己意思,也管不得那么多是非,只管是随着他们怎么闹,自己带着方沉碧远走高飞便是。可现下多了蒋璟熙,正如方沉碧说的没错,孩子的以后不得不考量,不能让他一辈子活在父母苟且**的阴影下抬不起头。
说来也怪,就在得知蒋璟熙身世的那一刻,蒋悦然只是感到自己突然一夜之间又长大了很多,从叔叔到父亲的转变远不止是初闻时候的惊动与不可思议,而是真真成了一道沉重的高墙,压在他的肩膀上,不管如何,他也得顾忌自己的儿子。
方沉碧闻言,悬在心头上的一把刀算是稳住了,从前那般的劝说和疏离显然已经无法安抚如今长大成人的蒋悦然了,唯有全盘托出,不再隐瞒他半分半毫,而是反过来隐瞒其他人,却对他坦白一切。可这样又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望着蒋悦然离开的身影,方沉碧突然觉得,世事无常,谁也做不了它的主子,只能是夹缝里俯首称臣,卑微的等待该来的来,该走的走。
是夜,马文德带着蒋璟熙没有回方沉碧的屋子睡,孩子哭哭啼啼闹了大半宿,只哭着要自己母亲。方沉碧此时也没有心思多管其他,这一夜也未曾合眼,另一头儿的蒋悦然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茗香着着里衣裤跪在靠在床边的蒋悦然身儿前儿,一晚上流了不知道多少眼泪。
卓安亦是不得好下场,蒋悦然越是一字不说,他越是心虚的就快要尿了裤子。当年方沉碧被他送进蒋煦屋子的时候,赤红着双眼说的那句话他还记忆犹新,只怕这一件事儿出了之后,说不准他日他干的那件好事儿也会被人翻出来,这要是让蒋悦然知晓了,岂止只是这么多年主仆的情分儿玩完,怕是连小命儿也难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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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卓安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满肚子都是提心吊胆的。
蒋悦然倚在床边,翘着二郎腿,手里捏着一本儿书册,眼镜瞄在上头,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在寻思什么事儿。可卓安也自知道自己跑不掉,若是现在不坦白,日后还得有好日子过?自然是没有,可现下说了要是惹怒了蒋悦然,保不齐就地办了他,他也怕的。
“三少,您倒是说句话,您看茗香这般,熬了一宿过去,还不哭瞎了眼了。”
蒋悦然依旧悠然自得看着自己手里的书册,半点影响也没受到,卓安弯着腰站在一边儿是起来也不是,弯着也不是,却也不知道自己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这么挺了半晌,茗香连大气儿也不敢喘,偶尔发出惴惴的抽泣声,也是极轻的。
就这几口茶的功夫,卓安就觉得自个儿熬了几顿饭的光景,后脊梁骨酸疼得逃命,豆大的汗滴从鬓角往下滴,他不敢搽,汗就划过下巴一直滴到他脚尖儿前去。又过了许久,只听蒋悦然波澜不惊的道了一句:“卓安,我在寻思,你说当初究竟是谁把方沉碧送进我哥屋子里去的?会不会是你?”
卓安闻言,只感到是五雷轰顶的一刹那,连装都来不及,两只膝盖一软,瘫倒在蒋悦然脚边儿上,哭丧脸道:“三少,这不管小的事儿,不是小的乐意的。”
蒋悦然实在是心里再清楚不过的,当初那一桩桩事儿绝对不会只有他娘一人插手,从头到尾,绝对有人在他这里下了不少功夫,茗香是,卓安就更是了。
蒋悦然不怒,笑道:“合着我身边儿都是外拐的猪爪子,没一个朝里的。”
卓安知晓他这是火大了,忙不迭的跟个磕头虫儿一样,只管着死命朝地上磕头谢罪,哭道:“少爷许是心里恼恨着小的,可当时当下小的也没的选,前面是大夫人逼着赶着,后面少爷自个儿也不管不顾的,两面下去,小的一个做奴才的着实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管着,小的没那个资格身份儿,不管着,眼瞧着少爷越闹越厉害,也真的是对您不好。就连着方小姐也一再的跟奴才讲过,这一切的一切不管是从大夫人的眼看来,还是从方小姐的心看来,哪个都是想对您好的,没谁想害您,只怪是那是的情势根本没得选,我们也都是迫逼无奈啊,少爷。”
蒋悦然一眼不眨的盯着涕泪横流的卓安,只道是眉目不动,没有情绪一般,又问:“那晚上的事儿,你可是知晓?”
卓安满心胆怯,却不得不承认,眼下再也瞒不住了,再不说怕是以后说了认了也没用息了。
“回少爷的话,小的知道,从头到尾都知道。”
蒋悦然早知这答案,也不生气,他瞥了卓安一眼,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总是不懂这道理。”说罢站起身,朝着窗户走过去,定定站下,只管瞧着窗外,心里一片空荡荡的。似乎,知晓了这么多事对于他来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这一盘盘扣错的扣子,注定让他与方沉碧余下的路走的更是崎岖不已。那时已然是难事儿,现下,还夹着一个蒋璟熙,事情将会是难上加难。
第二日刘婆子去蒋悦然屋子送东西,见茗香一大早的从里头端着水盆儿出来,闷头不做声,再打眼儿一瞧,之间一双杏眼红的跟兔子一样,分明是哭肿的。
刘婆子见四下里没人,扯了茗香过来问:“你说你这可是怎么着了,早起时候照了镜子没有?”
茗香闻言,不乐意的垂下头,不做声。刘婆子自然不肯罢休,追着又问:“三少怎么你着了?难道是朝你发了脾气了?”
茗香摇摇脑袋,根本不愿意答话,她本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在蒋悦然知晓这事儿的那一刻,她这一辈子都完蛋了,什么指望也都没了,即便是大夫人也帮不了她,只会让事情愈加复杂了而已。
“你说你这是急死个人,怎么的都不开口,到底是怎么样了,你快是说的。”刘婆子有些气急败坏的问。
茗香沉沉的抬了脑袋,哑着嗓子,道:“嬷嬷你就别问这么多了,反正我是没指望的了,这也都怪我,要是当初我不异想天开的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许是将来我还有点指望,三少爷顾着我伺候他这么多年,把我风风光光的嫁出蒋府,虽是做不得什么少奶奶吃香喝辣,总是能找个好人家过一辈子。现下可是好,我这一辈子都搭进去了,也不知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冤孽了,这辈子要我这么样的来还。”
说罢,茗香扭着头倔倔的打头儿先走了,留下一脸狐疑的刘婆子站在原地寻思,这又到底是哪里除了岔子了?她始终就不明白,府里的老爷就似发/情的公牛一样,但凡见了个女人,不管好歹,总想着那些床上的龌龊事儿来,偏着要沾点便宜不可。
轮到这两个儿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别扭。大的是见了谁都不爽气,弄个方沉碧让他爱恨交织,却怎么都没个辄,只好那宝珠出气儿。小的就定上方沉碧认上死理儿,任你什么招使劲了就是汤水儿不进,真是愁煞个人了。不多想,刘婆子放了东西给院子里的丫头,就先出了来。
再说蒋茽那头儿,近几日身子骨算是清爽些了,平素没事儿了大半时间都是三姨太伺候得多,可人本就是犯贱的很,虽是三姨太尽心尽力,可蒋茽心里却是想来凤想的居多。
来凤较三姨太年轻几岁,可较她保养的不知好了多少。即便三姨太看来也是风韵引人,却总比不得来凤更惹得他心上浇了火似的。可蒋茽又不敢说,只怕三姨太来了小性子也够他吃几顿的。
这日蒋家祝打早从学堂回来,夹着书册就进了蒋茽的屋子,十多岁的孩子长的倒也看来清秀,是比不得蒋悦然儿时来的那么俊,可也绝对是人上人的模样。三姨太搂着儿子直往蒋茽怀里推,道:“快是让你父亲瞧瞧你这几日学堂里长了多少出息。”
蒋茽倒也不关心这些,敷衍的看着自己小儿子翻了几页,叨念了几句。正说着,外面的婆子进了来,朝着三姨太道:“夫人厨房里熬的东西差不多了,您去看看不?”
三姨太闻言,忙道:“这就来了。”说罢跟着婆子先出去了。
等着人走了,蒋茽看了蒋家祝几眼,心头也寻思着,到底都是自己的儿子,可喜欢的程度自然是不一样的,若说蒋家福死之前,他必定是喜欢那个幺子的,就算没了他,自己也是极疼蒋悦然的,只是这蒋家祝的落地着实没有让蒋茽心生出一点喜悦,说不出是什么道理。且这孩子到底也是蠢笨了些,远不如几个其他儿子儿时看来就精灵那么讨喜,说喜欢怕是只做个样子看看,心底里还是没多大感觉。
蒋茽哗的合了书本儿,朝着蒋家祝道:“你这头儿去看看你七姐,叫她等没人儿空上过来一趟。”说毕,推推儿子,道:“快去就是。”
蒋家祝闻言,乐的很,自是讨厌父亲又过问他课业的状况,借了这个当口自然听话的很,答他父亲:“儿子这就去了,父亲等等就是。”
一转眼,来凤又是几日不去蒋茽屋子瞧,带话儿去就说是身子不舒,叫蒋茽和其他人一点理儿也挑不出。明月知晓来凤自然是有法子吊着蒋茽胃口,可说到底,这病着蒋茽是给三姨太霸下了,别人想留宿怕是也难事儿。
可明月还是担心,便问来凤:“夫人总是不急,也不知晓这家里到底是谁当家做主了,老爷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怎的说着就成了她自家屋子里头的东西了,拦三拦四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好歹的。”
来凤不急,慢慢吃茶,道:“大夫人都不管,你操这份心思干嘛?”
“夫人不急我可急。”
来凤瞥眼,微笑道:“瞧我说着,他熬不了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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