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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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姑意欲何为?”黛玉开口问道。

警幻仙姑忙道:“天有天道,不了此事,妹妹难回世外,何苦来哉?不过是历劫一世,逝后方能归来,妹妹切勿因他事误了前缘,早些归来。”

黛玉忽有所觉,道:“莫非因我应了姻缘,仙姑便引我来此?”

警幻仙姑沉默不语,尔后苦劝道:“妹妹乃是仙体,神瑛侍者只历此世,倘若妹妹不了却因缘,此后就再没有机会了。妹妹将将成形后,对神瑛侍者感恩戴德,缠绵之意因此而起,如何下了世,反倒和他人成了姻缘?”

黛玉冷笑一声,问道:“以泪还债,可曾说过以身相许?”

警幻仙姑摇头道:“不曾。”

“既不曾说过,何以就不能与他人结成姻缘?仙人便该做仙人的职责,莫管红尘命运如何起伏才好。”黛玉薄面含嗔,粉腮漾怒,不急不缓地道:“前世也罢,今生也好,我如今是林黛玉,不是绛珠仙,我还我的泪,我生我的情,最终如何,皆有我一人承担。若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便是不做仙子只为凡,我亦甘之如饴。”

警幻仙姑一时之间不知以何言语才能应对,诸仙则面露佩服之色,在警幻仙姑案下挂过号的仙子,居然想着和既定的命运抗争,真乃开天辟地头一回,怪道薄命司中金陵十二钗正册已有多页日渐模糊,警幻仙姑尚不知晓。

警幻仙姑皱眉道:“绛珠妹子,你修行多少年才得女体,何苦为了一点尘缘就罔顾前身?莫叫凡人玷辱了仙体,速速了却因缘才是上策!”

黛玉微微一笑,道:“我此时亦是凡胎。”

见警幻仙姑仍要劝自己放弃和卫若兰一段姻缘,转而重续木石前盟,黛玉脸上的笑意化作冰霜,寒声道:“我意已决,仙姑莫要再劝,命已至此,也是天意。况且,我每年伤春悲秋,怀母悼父,便是遇他人之悲惨遭遇,眼泪亦如流水,险些冠以潇、湘妃子之号,想来我不早逝的话,一辈子足以还得了神瑛侍者。”

警幻仙姑呆若木鸡,原来,甘露之惠竟可以这样偿还的吗?按照既定的命运,黛玉理当于十六七岁的年纪泪尽夭亡,此时她说要以一辈子的泪水偿还,虽然人生百年所有泪水绝对会超过短短十载,但若如此,下世何为?

正欲再劝,忽听一声厉喝,霹雳随之而来,黛玉猛地醒来,睁眼便见依旧身处闺阁。然而,梦中之情景却历历在目,言犹在耳。

太虚幻境已乱作一团,诸仙多是花草修成,生平最怕天雷。

警幻仙姑肝胆俱颤,扭头看向厉喝来处,却见一名俊美异常的少年脚踏祥云,背负神弓,眸如闪电,声若天雷,乃道:“作为仙人,受世人顶礼膜拜,偏不想着如何解救苍生苦难,一味以凡人做棋子,帮尔等渡劫,真是不知羞!林姑娘已为我妻,其言语也曾说明,不做仙子只为凡,倘若尔等再来聒噪,我便一箭射穿这太虚幻境!”

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卫若兰。他正在宫中当差,闻得贾家许以姻缘,喜悦满怀,先前未应乃因黛玉,此时应下自也是黛玉之意。不料夜间安睡之际,忽然神魂逸出,携带宝弓利箭现身于此处,看尽了红楼梦书中所述的太虚幻境。

不知是何故,他能看到黛玉前来,也能听到她们的言语,看到她们的动作,她们却似不曾发现自己丝毫,直至下定决心,警幻仙姑犹要深劝,他忍不住怒骂一声,现身仙前。

警幻仙姑大惊失色,道:“尔是何人?竟敢擅自闯入太虚幻境!”

屈指一算,竟无所得,她的脸色不觉凝重起来。

卫若兰不再说话,忽而心之所动,拉弓射箭,嗖的一声,警幻仙姑等人眼睁睁地看着那支携带着呼啸之声的利箭射在薄命司匾额上,砰地一声,匾额炸开,化作齑粉,那利箭却仿佛受到召唤似的,落进箭囊之中。

卫若兰不动声色,心底已经大喊奇怪,怎么到了这里,有如神助一般?

意欲再试时,却已经睁开了眼睛,仍旧身处深宫,沉思片刻,卫若兰起身点灯,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弓利箭,摩挲片刻,似乎也无梦中的神异。

不等他多想,思及黛玉在警幻仙姑跟前的一番话,卫若兰似喝了蜜一般,心甜无比。

林黛玉,果然不是常人。

第055章

次日朝会散后,趁着长泰帝喝茶之机,卫若兰迫不及待地请求赐婚。

若没有经过长泰帝的同意,昨儿贾家对北静太妃回话一事的消息压根就传不到卫若兰耳朵里,因此长泰帝听了卫若兰的请求,扑哧一笑,不禁道:“你也太急了些,昨儿人家才应下来,你今儿就求朕赐婚。”

卫若兰嘻嘻一笑,道:“定下来才好放心。”昨夜一场梦境,他已十分确定黛玉之心,无关感恩,无关门第,喜悦满怀,恨不得立时就有旨意下来。

长泰帝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道:“林丫头就这么好,值得你如此?”

卫若兰低头一笑,却不言语。黛玉的好处他自己知道就是,如何能在长泰帝跟前说明?

长泰帝笑骂了一句,道:“看的你样儿就知道你心里是十分愿意的了,怪道心急火燎地叫人提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缘法。等你出宫后朕就下旨。”

婚乃是结两姓之好,长泰帝并非太上皇独断专行,他轻易不与人赐婚,便是赐婚,也得问过两家的意思,卫若兰家卫若兰是一家之主就不必说了,黛玉没有父母,有两个舅舅也不管事,倒是外祖母十分满意,两家都说定了,赐婚正好。

卫若兰大喜过望,忙磕头谢恩。

长泰帝道:“你若真感激朕,就想着替朕解决烦恼。”

卫若兰笑道:“微臣蠢而鲁莽,书也没读过多少,自知没有安邦定国之才,陛下英明神武,每一回遇到烦恼,不几日就有了解决之法,何苦拿微臣取笑。”

长泰帝看了他一眼,道:“既知读书不多,就该好生读书,朕用得着你的地方多着呢。”

卫若兰便知长泰帝有重用自己之意,也猜到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在皇宫里当侍卫。

不说君臣如何商议,且说荣国府早已准备妥当。王夫人昨日得知消息后,喜悦满怀,因此事是她之愿,又能让自己家多一门显赫的亲戚,遂命李纨等尽心尽力地安排,务必令来人有宾至如归之感,又叮嘱家下人等不可生事,否则打一顿撵出去。

妙真师父和方夫人自然不是以相看的名义登门,而是大观园里梅花开得好,贾母请北静太妃和她们赏梅吃酒。

到贾母房中坐下,不多时贾母便凤姐带着姊妹们过来拜见。

妙真和方夫人便极口夸赞黛玉,夸得黛玉脸红如火。

不知是不是出了孝后吃食好了,妙真和方夫人都敏锐地察觉到黛玉的气色较之除服时强了不少,虽仍纤巧袅娜,却不过是江南女儿之态,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不足之象。黛玉却觉得未尝不是昨夜仙茗美酒之功,入口后通体舒泰,早起便发现自己身上隐约的病态尽去。

原本略有担忧的妙真想到许多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体弱多病,尚且不如黛玉,心中大石落地。她原就是闺阁千金,酷好风雅,平素极喜黛玉为人作派,此时更加满意,赞叹过后,便摘下腕上的一只白玉镯子,亲自给黛玉戴上。

这只镯子温润莹洁,细腻透亮,光若凝脂,白如截肪,竟是上上等的羊脂玉。

众人瞧在眼里,心下无不称赞。

黄金易得,玉难得,尤其是这样的上等美玉,一百块玉石里头挑不出一块。

妙真笑叹道:“这对镯子我戴了二十来个年头,我只道一辈子都这么着了,少不得带进棺材里,再不曾想竟有如今的福气。明儿我出门,瞧谁再盯着我手上的镯子看稀奇。”说着,抬起戴着另外一只镯子的手,神色间十分满足。

道家并无佛教的清规戒律,道士亦能喝酒吃肉,娶妻生子,何况妙真虽出家修道,却也算不得正经的道人,经常一副闺阁千金的做派。

黛玉屈膝道谢,转身奉与贾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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