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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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华心想若不是为了见黛玉,荣国府几位小姐焉能入自己妹妹的眼?无奈之下,只得将此事告知祖母和母亲,婆媳二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言以对。

宝玉却不知姜华心内的纠结,欢欢喜喜地跟姊妹们说不必为此事费心了。

黛钗抿着嘴笑,迎春沉默,惜春白了他一眼,独探春道:“原本就是无理的事情,偏二哥哥你一头热地跟老太太和太太说,让我们姊妹延请各家小姐,此举岂不是说老太太和太太的不是?叫人知道了,又笑话咱家小姐缩手缩脚。亏得老太太和太太这样疼你。”

宝玉不解,问道:“这是何故?”

诸姊妹都不言语,黛玉起身笑道:“和我不相干,你们一家人自己说,我去画画。”

原来此时诸姊妹都在惜春的蓼风轩,看黛玉和惜春拿着园子里的景色入画,宝玉从外头回来,给贾母和王夫人请过安后,挨门挨户地找到这里。

惜春跟着站起,道:“林姐姐等等我,我也不懂这些,叫三姐姐解释罢。”

黛玉和惜春离去后,迎春也跟着走了,只剩宝玉、宝钗和探春三人。宝钗是事不关己不开口,含笑坐在一旁。探春当着宝钗的面,也不能说宝玉言语时贾母对王夫人表示出不满,认为作为当家主母,王夫人理应带姊妹们出门应酬交际,而王夫人本就因她们姊妹都不是亲生的所以不用心,听了宝玉的话,就以为是她们姊妹有所抱怨,宝玉才借姜华之口来说。

每想到此处,探春都觉得忧心不已。

前些日子她替王夫人说话,得了王夫人的青睐,经此一事,只怕这份好感便烟消云散了。

宝玉想了半日不得要领,随即丢下,兴冲冲地去找黛玉惜春看他们作画,好等人来求题倩画时,自己临摹他们的技法小露一手。

黛玉因皇后远着姜家,她心里偏着皇后,自然对姜家敬而远之,况且好端端的姜家突然起意想和迎春姊妹们结交,太突然了些,叫她不由得起了几分疑心,好在宝玉是个无能的,姊妹们又实在难以行事,唯有推辞,便是姜家有算计也无碍了。

展眼三月中浣,因昨夜雨疏风骤,黛玉清晨起来见窗外落红阵阵,偏又被丫鬟随意混着灰尘扫走,不觉为之一叹,想到大观园里的花恐怕亦是落得此命运,思及自己身世飘零,触动心思,便寻了花锄、花囊和花帚出来,一路往沁芳闸来,刘嬷嬷和雪雁远远地跟着。

她虽不住大观园,却常去大观园赏玩,和姊妹们同乐,刘嬷嬷也建议她如此,常走动对身体好,因而沁芳闸那里的畸角有她的一个花冢。

漫步林间,风过花落,缤纷如翩跹的粉蝶,飘落在地上石间己身,如诗如画。

黛玉一面叹桃花凋零,滴下些泪来,一面拿着花帚轻轻扫动满地落花,成堆后,以手装进花囊里,拉上系子挂在花锄上,拿着花帚往畸角的方向走去,忽见宝玉远远地站在池边,不禁走过去问道:“你在这里作什么?”

宝玉回头见是她,忙叫她把花扫起来撂在水里,又说他撂了好些在里头随水漂走。

黛玉摇了摇头,不赞同,宝玉听她说只园子里的水干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糟蹋了花,不禁点头承认她说的有理,又听她说有花冢等语,顿觉新奇雅致,喜不自胜地道:“待我放下书,帮你来收拾。”

黛玉问是何书,宝玉忙以谎言应对,被她一眼看穿,无奈,宝玉只得将书递给她。

黛玉并未接过来,而是就着他的手看了封皮,上书《会真记》,忍不住道:“我道是何书,当作宝贝似的还骗我说是四书。”

原来她在皇后宫中早已看过这些书了,不以为奇。

这些书都是,立意和规矩相悖,皇后也是藏得严密,闲暇时悄悄拿出来看,被她发现后,递给她看。她原本觉得词藻警人,余香满口,偏生皇后说词曲虽好,莺莺也痴情,只那个张生不好,竟是个轻薄负心人,红娘也不是个好丫头,又说起莺莺之悲惨命运,又教导她须得自尊自重,不可效仿崔莺莺,身边也不能容许红娘这样的丫头。

将那《会真记》从头看到尾后,黛玉既敬佩崔莺莺与众不同的心气儿,却又恨她不知自重,被张生和红娘三言两语挑动,做下不可挽回之事,最后反而被弃,那张生更是无情无义,同友人谈论时云莺莺是必妖于人的妖物,薄情可见一斑。

宝玉闻言一呆,道:“莫非妹妹看过不成?我也是茗烟才买了与我的。”

黛玉原不是口是心非的人,不说自己看过,也不说自己没看过,抿嘴笑道:“你身边那些小厮没一个好的,尽引你做这些事。你看这些书也罢了,却得藏好了,仔细叫人知道告诉舅舅舅母,有你的好处呢!”

宝玉嬉笑道:“妹妹知道我不怕,我藏得严实,旁人不知道。”

说着,将书收了,和黛玉一同收拾落花,才装进花囊,又去花冢掩埋,忽见袭人匆匆地走过来,见宝玉和黛玉站在一处说话,刘嬷嬷和雪雁离得不远不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径自对宝玉道:“哪里没找到,摸到这里来。那边大老爷身上不好,姑娘们都过去请安,老太太叫打发你去呢。快回去换衣裳去罢。”

黛玉见袭人只和宝玉说话,说话时只看着宝玉,催促宝玉回去,对自己有着十分明显的排斥,似有几分有恃无恐。虽说她并未对自己无礼,但也未曾对自己有礼,若是站在此处的是宝钗,只怕早就狗颠儿似的上前说说笑笑了。

刘嬷嬷冷眼看着,暗生怒意,上前扶着黛玉,令雪雁接了花具,道:“姑娘,咱们回去罢,既然大老爷身上不好,姑娘也该过去瞧瞧。”

黛玉点头,宝玉忙别过她,匆匆赶回怡红院换衣裳。

在回贾母正院的途中,刘嬷嬷讽刺道:“那花袭人越发拿大了,当自己是什么呢?倒在姑娘跟前摆脸色,莫不是宝二爷是她的囊中之物?亏得府里老太太和太太都不知道,倘或知道了,有她的好处!”

黛玉双手掩耳,道:“休提这些,横竖和咱们不相干。”

原来身边有了刘嬷嬷这些人服侍,常听说宝玉房中他和袭人同衾而卧,既是同衾,便是同床,而宝玉和袭人之情业已知晓,并非近来之事,想起卫伯府的旧事,回思宝玉当时只有十岁,对袭人这样的丫头不免多了几分厌恶之情。

回房换了衣裳,坐车去东院给贾赦请安时,宝玉已经来过回去了。

邢夫人亲热地拉着黛玉说话,带她去见贾赦,不料贾赦虽病着,却在房中坐着太师椅,听姬妾唱曲,黛玉心内失笑不已,白担心了一场。

乍见黛玉,贾赦忙轻咳一声,端坐着,和颜悦色地道:“我身上不妨事,就是春时犯了咳疾,太医说吃两丸药就好了,好孩子,难为你亲自过来。别在我屋里久待,仔细过了病气,和你舅母去她房里顽去。”

黛玉听了,方告退。

至邢夫人房中,邢夫人平素十分寂寞,素日又喜模样齐整的孩子,舍不得放她离去,说道:“玉儿,横竖你不住在大观园里头,不嫌弃这里地处狭窄的话,闲了常来我这里逛逛。”

黛玉心中一动,忙道:“舅舅舅母有友爱兄弟之风,焉能嫌弃舅舅舅母所居之舍?住在府里几年,多是守孝期间,不敢过来,怕冲撞了舅舅和舅母,倘若舅舅和舅母不嫌弃玉儿的晦气,玉儿闲了,常来给舅舅舅母请安。”

贾赦昏庸好色,邢夫人刻薄贪吝,偏安一隅的他们又何尝不是可怜人。虽说以东为尊,但那是在贾代善尚在的情况下而言,如今和正院相比,贾赦住在东院便名不正言不顺了。

近来研究这些的黛玉方知府内的古怪,更觉忧心。

邢夫人顿时眉开眼笑,忙命丫鬟拣好茶好果送上来,又命用玉泉山的泉水沏茶,到晚间才就着伺候贾母晚饭的时机送黛玉过去。

随后黛玉常去东院走动,越发察觉出邢夫人的落寞。

贾赦待她不好,贾琏和迎春不曾视她为母,凤姐和她这位正经婆婆反倒不如对王夫人,贾琮又是个和贾环一样的小冻猫子,府里上下人等谁把她放在眼里了?她自己又无嫡亲的儿女,又无别的营生,不攥着钱以供晚年,又能如何?

这日,黛玉便叫上了迎春一起。

迎春素来畏惧贾赦和邢夫人,平时都和探春惜春一起,恨得黛玉忍不住拿书以书脊敲她的手,说道:“探春妹妹和惜春妹妹都是侄女,不常给大舅舅大舅母请安也就罢了,姐姐是女儿,如何能一般行事?姐姐善弈,可见胸中也有丘壑,怎么就不明白亲生父母的要紧?大舅舅大舅母平时对姐姐不闻不问,姐姐只在外祖母身边住着,问姐姐什么呢?莫不叫他们反过来将就姐姐不成?妹妹我常盼有父母在堂,姐姐有父母却如此疏远,将来如何呢?”

说毕,一时又觉得自己是妹妹身份,这样指责姐姐十分不妥,忙又赔罪。

黛玉和宝钗不同,迎春心中明白,忙道:“妹妹说是金玉良言,何须赔罪?旁人虽看得明白,又有几人这样说过?我心里暖和得很。若说老爷太太对我不闻不问,细思妹妹的言语,确是我的不是。只是我这样的性子,常惹老爷太太生气,到了跟前,实是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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