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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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老夫人也曾做过一府主母多年,如何会平白无故的胡言乱语?此事甚是蹊跷。”江六见着小筝那脸色有些不如往常,实在觉得奇怪:“小筝,你且说得细些。”

“江公公……”小筝被他盯得渐渐的低下头去:“慕老夫人说,要娘娘将心腹之人献了给皇上……”她的脸色通红一片,口中讷讷:“这不是胡言乱语还是什么?娘娘听了这话,生气得都快不行了。”

“小筝。”江六正色道:“慕老夫人这话倒也不是什么胡言乱语。”

“为何不是?”小筝大为惊诧,抬起头来:“她要我们家娘娘去做这般荒唐的事情,江公公还觉得她做得对?”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江六长叹一声:“皇上现在不过二十二,正是气血旺盛的时候,如何能忍得那么久?”

小筝瞠目结舌的望着江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倒退了一步,摇了摇头:“江公公,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也是这般想。你自己看得清清楚楚,皇上与我们家娘娘,可是情投意合,外人岂能掺和得进去?”

“小筝,你这丫头也想得太怪了,只不过是临幸一个女子而已,与皇上昭仪娘娘的感情有什么关系?”江六将背挺直了几分:“自古以来,有哪个皇帝是独宠一个女子的?再得宠的妃子也会有独守空房的时候,更别说现儿皇上已经是做得仁至义尽了。”

一阵寒风吹过,竹叶上压着的积雪簌簌的落了下来,有几团正好落到了小筝的肩膀上。她伸手去拍,只觉得指尖一片冰凉,要凉到了心里头去。

“江公公,即便你们都是这般想,可小筝却还是觉得你们想错了。”小筝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来:“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小筝便不与江公公再说此事了。”她后退了一步,怔怔的看了江六一眼,转身飞快的朝寝殿那边跑了过去,厚厚的夹棉袍子穿在身上,却一点也不显得臃肿。

“小筝这丫头也真是,素日里瞧着她机灵,此刻正是她往上爬的好机会,怎么便这般蠢笨?”江六望着那浅蓝色衣裳的背影,有些不解。小筝是慕昭仪的心腹之人,慕昭仪若是不想让旁的妃嫔得宠,势必只能用自己的人来笼络住皇上。小筝虽然生得没慕昭仪美貌,可也算是耐看的了,若是她能替着慕昭仪去侍寝,皇上依旧会留在映月宫中,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可偏偏这丫头就是拐不过弯来,还说他想错了。

江六站在幽竹之畔,想了又想,始终想不通为何小筝竟然对于飞上枝头做凤凰这事不感兴趣。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江六转头看了过去,见到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宫女正朝这边走过来,她身段高挑,婀娜多姿。

“江公公。”青苹含笑喊了一声,眉眼弯弯。

“青苹,你这是要去哪里?”对于青苹,江六并不陌生,她虽然不是慕瑛的心腹,可也算得上是比较亲近的大宫女,听着丽香姑姑少不得夸赞青苹做事细心,是个合用的人。

“江公公,青苹是想与江公公来说一件事情的。”青苹朝前挪了两步,压低了声音:“今日慕老夫人进宫……”

江六看了她一眼,见着她眼中有亮光,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青苹,你且说下去,咱家听着呢。”

天空中阴云渐渐堆积到一处,就如破烂的棉絮从被子里飞了出来一般,流云走得又急又快,不住的积聚在了一处,寒风开始肆虐,积雪从枝头飞落,坠到了小径上站着的两个人身上,渐渐的,两人肩膀上有了黑色的印渍。

“娘娘。”小筝将一个迎枕塞到了慕瑛的背后,担忧的看了看慕瑛:“不要紧的,皇上不是个负心之人,你便不用想太多了。”

绿竹蹲着身子在炭火盆子旁边,用小铲子将那银霜炭翻动:“娘娘,小筝说的是,皇上如何会看旁的绵福一眼?他的心中只有你呢。”

两个贴心人愈是这般说,慕瑛便愈是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小筝绿竹说的或许是真话,可现在她却似身在维谷,进退两难。要是赫连铖还继续独宠她,宫里宫外不知会将她说得如何不堪。

说得不堪也就罢了,反正她早就知道,民间早就有骂她红颜祸水的,再添一桩事情不算多,最最重要的,她在考虑赫连铖的感受。

若是自己不能侍寝,赫连铖是不是会不舒服?太医说她这一胎不稳当,要尽量避免同房,她能忍得住,可赫连铖如何能忍得住?十月怀胎,他能忍十天半个月,忍十个月,慕瑛微微叹息了一声,实在也太不地道了些。

可要他亲自把他送到旁的女人宫里去,她却做不到,一想到赫连铖与旁的女人耳鬓厮磨,昔日与她说过的轻言细语,却要与旁的女人去说,她怎么样也受不了。

眼泪一滴滴的从眼角滚落,小筝正捧着茶盏走过来,觉得手背上炙热一片,抬头一看慕瑛那样子,不由得唬了一跳,赶忙将茶盏放下,拿出帕子来:“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难受。”慕瑛抓住帕子擦了擦眼泪,可那泪水却越来越多,怎么也止不住一般哗啦啦的往下掉:“小筝,我心里好苦,好苦……”

“娘娘,你要相信皇上。”小筝觉得自己这话说出来有些虚,软绵绵的似乎没有半分力道,看了看慕瑛那悲伤的神色,她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第 189 章 山中发红萼(三)

“皇上,太后娘娘有请。”江六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弯腰站在赫连铖的案几旁边,声音低低:“太后娘娘说许久没有见到皇上,甚是想念,今晚特地设宴,请皇上赏光。”

“慈宁宫夜宴?”赫连铖皱了皱眉头,高太后与他现在越来越没什么来往了,她安安静静的蛰伏在慈宁宫里,成天念经拜佛,若不是偶尔喊他去慈宁宫说说话,他几乎都要忘记宫里还有这样一个人了。

对于高太后,赫连铖的感情十分复杂。

他的生母过世早,太皇太后虽然将他接去了万寿宫,可却还是高太后给他开的蒙。先皇曾下旨,他每日必须去慈宁宫呆满四个时辰,听从高太后的教诲——因着高太后乃是高国公府长女,素有才名,给一个小孩子开蒙那是绰绰有余。

那时候他对高太后的印象极好,她生得美,人很和善,特别是声音好听,每次她轻声喊赫连毓与灵慧时,他在一旁听着羡慕不已,总是想着若是自己的母亲还在世,也能这样喊自己便好了。

他有意想接近高太后,她也不排斥他的接近,每次都笑得和气,话音软软,让他不有自己便有了一份孺慕之情。等及先皇过世,高太后临朝称制,辅佐着他在龙椅上治理大虞,一直到十岁的时候才退隐后宫,现在想起来,她那时候也是尽心竭力,并没有半分懈怠。

只是年岁愈大,他对于高太后这份孺慕之思也慢慢的减退了,高太后在他心目里,从原来那个和善温柔的妇人,渐渐变成了面目模糊,他看不透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心里还有隐隐的担忧,有朝一日高太后会不会忽然发力,将这大虞的后宫掀了个底朝天?

他一点都不希望这样,在他心底深处还有那么一丝丝被压住的情分,高太后在他年幼时对他的好,他努力想遗忘,可有时候还是会不自觉的钻出来,让他觉得高太后并不是想象里那样的坏人。

慕瑛经常在他耳边提点,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听从了她的劝告,对于高太后总保持了几分戒备心理,能不去她的慈宁宫就不去,而高太后也很知趣,只是默默的在慈宁宫里,鲜少出来,也不怎么主动找他。

故此,今日相邀,他是没办法要去一趟的了。

“传话去映月宫,便说朕用过晚宴再回来。”赫连铖做了决定,这场面上的客气还是要维持的,高太后也不是一个太令人生厌的人。

年关将近,天气越发的冷,穿着狐裘走在慈宁宫的青石板路上,寒风从衣裳底下钻进来,还是觉得有几分冷。

“皇上。”耳边传来软绵绵的一声呼唤,赫连铖站定了身子,转头瞥眼望了过去,就见沉樱从后边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走到他面前,深深行了一个大礼:“皇上万福金安。”

面前的沉樱穿着一件绯红色的斗篷,上边隐隐的绣着团团的梅花,白色狐狸毛边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了些。她有意将斗篷上的兜帽戴上,脸庞被兜帽遮去大半,显得那张脸孔就如巴掌大小,精致得紧。

“樊绵福,起来罢。”赫连铖只随便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朝慈宁殿那边走了去,沉樱站直了身子望着那披着黑色狐裘的背影,喉咙口似乎堵着一团什么东西,怎么也化解不开。

她今日特地打扮得这般娇艳,可在他眼中,好像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脸色冷冷,径直撇下她走开,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娘娘,咱们进去罢,太后娘娘还在等着您吶。”绿竹在一旁轻轻提醒,沉樱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赶忙朝前边走了进步,尽量跟上了赫连铖的脚步,慢慢的走在他身后,仿佛就在跟着他往未知的地方走了去一般,心中慢慢都有一种温暖,好像要洋溢出来。

高太后的夜宴很简单,没有请别人,只有赫连铖、赫连毓与沉樱,四个人围着一张条桌坐好,身旁站着一群宫女内侍,众星捧月般将几人围住,不时的送些东西上来,将桌子上摆得满满登登。

金银的碗盏里盛着精美的菜肴,让人看了就觉得很有食欲,赫连毓笑着望了高太后一眼:“母后,慈宁宫里的那个厨子真是不错,毓儿吃了他这么多年的饭菜,却是没有吃厌烦,仿佛每一年都有新的菜市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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