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林大,咱们可否走水路?”大唐是有运河的,一条贯穿南北的大运河,从更南边的一个城市一直通往京城。这还是柳嫤闲来无聊,看地理志的时候发现的,弭城往东北方向走上十几里路,就是一处大运河的渡口。
“禀告夫人,走水路的话是近许多,约莫再有十天就可以到达京城。不过运河上的船,都得挂官牌才准许在河上通行的,咱家不是皇商,一直没能拿到牌子”,林家的生意大部分都在南地,和林家往来友好的官员也都在南边。林家的布庄在全国都有点小名,不过比起同是做布庄生意的百里家,那还是差得远的。所以百里家成了皇商,每年都有贡布官服的单子,他们家也能在船上挂上官府颁发的牌照。而林家依旧是普通的布料商人,平日里生意来往的也是平头百姓居多。
林大其实一开始就想到那运河了,不过林家没有官牌,根本进不去。一般的船不能进入运河,而运河中行驶的都是些官员和皇商的船只,这些人也是不差钱的,他们也不可能赶巧搭个顺风船。
听完林大的解释,柳嫤也是清楚了,感情这大运河并不是她这老百姓可以进去的,只是她实在不想在路上耽搁太久。细想一下,林家还真没有什么认识的大官呢,也就和江城的父母官——刘贤关系才密切一些。毕竟当初她叫人奉上的一千两金票,可不是白白打了水漂的,不然当初她这个林家主母的位置,还真可能得换林萍芳来坐呢,而林家的生意也不会那么快就有起色。
思绪飘飞中,柳嫤不由想起那个想要纳她为妾的公子哥儿来,他曾经说过,有事情可以找他帮忙,凭着他留下的白色玉牌。李.瑾是秦王世子,还是圣上亲封的乐阳候,想来他的玉牌,是很有威慑力的吧?就算不能够当金手指来用,可狐假虎威一番,找到可以进入大运河里的船只,想来也不会太难。
怀抱着这样的期望,柳嫤最终下令,车队往那运河边上驶去。当然她也考虑过玉牌不奏效的情况,毕竟谁知道这边的人,会不会认得这是李.瑾的贴身物品呢?反正她看来看去,除了得出打造玉牌的石料不错之外,关于李瑾身份的猜测,在上面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的。所以林家走的并不是十几里外那边的运河渡口,而是稍远的另一个渡口,到时候就算玉牌不奏效,他们一行人不能走水路,要及时返回到陆路上,也算不上太远。
林家众人又行了一天,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那处运河边上的一个小城,并且在擦黑的时候,吩咐了护卫头子林大,带上几人拿着李瑾给的玉牌,找到了当地的官老爷家里。
两边接洽得很顺利,在乍然见得玉牌之后,那官老爷就诚惶诚恐地表示可以为他们提供船只了。后来这官老爷又接过了林家人准备的厚礼,面上的表情真是恨不得和林大几人称兄道弟一番了。于是休息一夜之后的林家人,在翌日一早,便全部人上了一艘极大的船只,乘着挂有官牌的大船,一行人直直地往京城方向驶去。
这一回也是他们的运气了,那个给他们安排船只的官员,对这一块玉牌是曾经见过的。那是早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是秦王世子——李瑾的十六岁生辰,做父亲的秦王殿下,送了一块羊脂白玉的玉牌给了爱子李瑾。那时候作为京城的一个六品小文官,他有幸在那日去秦.王.府讨了一杯酒水,这一块玉牌从他面前经过,他亲眼看着秦王将它交到了李瑾的手中。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这等层次的宴会,他看得极为仔细,对那羊脂白玉牌上边的祥云,雕刻的每一笔画,他都记得极为清楚。
所以在林大拿出这块玉牌之后,官老爷立刻就认出了这是秦王世子——李瑾的贴身玉牌,所以他很轻易地答应了林家人的请求,安排了一艘官船给他们。
幸运的柳嫤带着她的两个孩儿,一上了船便占了最大的房间开始休息了。这些日子总是坐着马车前行,她全身的骨头都麻了,而且车里人多,也根本不可能让她一直躺着。现在有了这豪华的大房,还有舒服的大床,她立刻带着两个孩子补眠了。
一觉睡醒,柳嫤脑袋里还有点昏昏沉沉的,感觉左肩膀有点麻,转头一看才知道是林知淑小丫头正压在她的肩头上,小丫头也睡得很香,圆圆的小脸蛋红扑扑的。
这床自然不像家里那般豪华,只是比地面高出两掌的一片凸起罢了,铺上被子枕席,也就是一张大床了。床下边的地板上也铺满了被席,郑奶娘还有木楠以及木楠的孩子们,现在都躺在上面睡着了,这些时日以来,她们也是累得慌。房间里还醒着的,只有木槿还有安安的一个奶娘,她正抱着安安,给他喂着今日的辅食。
大船在河面上行驶得很是平稳,偶尔有点晃荡,也不能让好梦正酣的几人醒来,只是身子被甩得歪了一歪,就继续沉醉在梦里了。
柳嫤见安安大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不由乐了,抱着小家伙亲了亲,逗得小家伙眉眼弯弯。她推开房门,来到了外间的榻上坐了下来,见未睡的两个丫鬟正拿着针线,绣着安安的小衣服。外间是大厅的布置,当然,防止在颠簸中座椅不稳,这里的家具都是固定在了船板上的,一面墙边那长长的软榻,还用矮矮的围栏围了起来。
大娟和阿晓两个婆子给众人守着门,剩下的丫鬟们都草草地在另一间大通铺里休息着。虽然她们坐着的船很大,不过也没有大到很夸张,船的第二层是林家女眷们的居所,第一层便分给了护卫们居住。船的底部还有一些小隔间,则是船工们住的地方,还有厨房之类的。
柳嫤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感觉整个人都懒洋洋地,她推开外间的门,慢慢走到围栏边上,抬头只见长河落日圆。江面上泛着粼粼微波,一片闪亮的金黄,偶尔还有活泼的鱼群跃出水面,描画出道道银练。
船尾处阵阵白烟从烟囱里冒出,那是船工们的娘子正在煮着晚饭,她们跟随者丈夫来到船上,每日伺候着丈夫的吃穿,现在船上来了客人,她们便是最好的煮妇了,所以林家的丫鬟们,才都好好地睡着,不用再为林家的众人准备晚餐。
船身两侧各有十多个船工,他们露出有力的肩膀,挥舞着满身的力气,正有节奏地摇着船桨。迎面的风吹鼓了船帆,让这艘浮在水面上的大船,平稳迅速地驶向京城。
隐隐约约间,她看见船头有一个白衣公子,他面向着渐渐消失在水面上的太阳,迎风而立衣袂飘扬,正是随行的大夫白玉朗。夕阳的余晖照射在眼帘上,稍微有点刺眼,柳嫤垂下了眼帘,只见那白衣公子转过身来。
白玉朗逆着光,抬起头望向二楼栏杆处的女子,漆黑的眼眸里一片温柔。其实他并不想要在这时候回京城的,去了京城,那他好不容易放弃的白家家主之争,便会继续在他的生活里搅风搅浪,让他重新陷入无聊的权势争斗之中,不能自拔。
还有便是那个让他来林家的男人了,那个人一定也是被这女子迷惑,所以才不顾自己的身份,让交浅言深的自己来到江城,只为保护她的身体健康吧?明明那个人也知道,他那种身份的人是不可能娶一个寡妇的不是吗?那他眼里的兴味,是想要......
想起那个尊贵的年轻男人,白玉朗俊朗的剑眉不由皱起,柳嫤不应该是笼中的金丝雀,她不应该只是别人的玩物,她值得被捧在手心里......
☆、心思
大运河是前朝和本朝,历经百年,花费无数人力物力铸成的。江面十分广阔,水流平静和缓,没有隐藏在深水里的暗礁和漩涡,江面上的船只不管白日黑夜,都可以保持前行。
林家人距离京城的距离在逐日缩短,他们的船日夜兼程,只偶尔会停靠在岸边上,去陆上补充一些吃食清水罢了,所以在行进了十日之后,两岸已经可以窥得一丝京城不远处的繁华了。丫鬟们都没有出过江城,这一次出外的机会是极难得的,所以不少人都爱围在栏杆边上,在白日的时候往岸边的城市看去,而柳嫤也没有不准许的意思。
现在已经是七月初的日子了,在船上的早上到下午,天气都热得很,在傍晚太阳快要掉落的时候,才有凉风习习。这些日子里,柳嫤白天都是待在屋里的,或是睡午觉,或是和两个孩子玩。好在船行进得极为平稳,众人都没有不适晕船的症状,平日里还可以看看两岸的青山绿水,当船路过城镇的时候,还可以见得人来人往,这样的日子也不会枯燥。
这天傍晚,船已经行进到京城之外的一个城市——安城的界地了,连日的赶路林家人还没有疲惫,可那些船夫们着实累得很,所以他们的船停泊在了河边上的一个码头中,等待歇息一晚后再出发。
因为是临时改的走水路,所以船上的林家人和走在他们前头的探路人,失去了联系。虽然也吩咐了人将他们走水路的消息传过去,但想来,到现在探路的林家人,应该还走在他们之后,现在还未到达安城作好接待的安排,所以林家人这一晚上也是在船上歇息的。
夜晚的月光极为明亮,白玉朗又独自一人站在船头对月沉思,他这样的状况已经好几日了,便是白天都有些神思不属。他的情况跟在他身边的贴身小厮是最清楚的了,而有时候还需要白玉朗诊脉的柳嫤,对他的这个样子也是有所感觉,不过她没有想太多,这毕竟是别人的隐私。
柳嫤哄了安安一会儿之后,他圆圆的大眼睛就闭上了,现在小家伙已经会认人了,每日都要柳嫤抱着才肯睡觉。这样的依赖,也是让初次感受到的柳嫤心思复杂,感觉酸酸的,可是好幸福。
“弟弟睡了吗?”林知淑一身乳白色的亵衣,在奶娘的热毛巾擦脸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踩着地上的床铺,跑到柳嫤旁边趴着了。安安睡着之后,粉粉的小嘴还在无意识地做着吮|吸的动作,林知淑见得有趣,伸出小小的手指头在他嘴唇上摸了一下,然后呵呵地乐了。
“睡了。你也该睡觉了”,柳嫤将安安抱到小床上,搂着林知淑的小身子躺了下来,很快房间里的蜡烛被木槿吹灭了,母子三人,还有郑奶娘几人,都开始休息了。
夜已深,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这间大大的房间很是明亮,林知淑还睡不太着,她的两只小手伸出薄被,在墙边做着一个个动物模样的手影。
“娘,你看,这是大白兔!”
“嗯,我看见了。”
“这是小狗狗!”
“这是孔雀......”
灰茫茫的墙壁上多了两个更大的影子,母女俩饶有兴趣地玩着,在林知淑的轻笑声中,众人进入了香甜的梦里。
隔着厚厚的船板,柳嫤她们房间的正下边,就是白玉朗和他的小厮所住的房间,他们的房间远没有上面的大,可只住了两人,也比别的房间五六个人一间要好许多了。
今夜,白玉朗依旧久久不能入睡,听着江水拍击着船身的哗哗声,感受着整个世界都随着波涛而起伏,他的思绪早就不知跑到了哪个天外去了。
自从上了船后,白玉朗每夜都在失眠。林家人拿着李瑾的玉牌,上官家要船的时候,他是跟着一起去的,想的就是若官府拒绝林家的请求,他就可以用白家的名义达到借船的目的。他还在路上细细地思考着,若是那边的官大人不同意,他该如何借助白家的势力,借助那些皇子皇孙的名义等等。
白玉朗做了充足的准备,以应对借船会遇到的种种问题,而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官大人很快就满足了林家人的请求,真的抽调了一艘大船将众人送往京城,并且贴心地配备了船夫和船娘们。
看到林大从怀里掏出的玉牌,羊脂白玉上面雕刻着朵朵祥云,古朴而华贵,那一瞬间,白玉朗如遭雷击。这竟然是秦王世子的贴身玉牌,竟是那一块秦王殿下亲自赠与李瑾的生辰礼物!
那一瞬间白玉朗的心情,是松了一口气之后,又提起了一口气,憋屈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那个官大人单单只知道,这是李瑾的信物,但他不知道而白玉朗却知道的是,这块玉牌还是峦安郡主求而不得的宝贝。
那是在青年才俊和贵族小姐的春日宴会,峦安郡主见到李瑾腰间挂着的玉牌,俏脸含春玩笑一般地说道,“我瞧着玉牌甚好,不知瑾哥哥可否赠与小妹?”
峦安郡主是晋王殿下的爱女,她对李瑾的倾慕可谓是上流社会人尽皆知的,高位的那几人对他们的亲上加亲,也是乐见其成的。而当时的李瑾是怎么说的呢?“这是给我未来妻子的信物,哪里是小丫头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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