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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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文化程度低,老头、老太基本上都是文盲,中年妇女基本上只上过扫盲班,年轻人基本上读学小学就不读了,从而使得数学书被人称作天书,章秀红谦虚地说道:“没有先生教,我哪里看得懂?刚才正准备问我阿姐呢!”

章秀青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不由得皱了一下眉:“你大约记错了,进入初中后,我只考过一次全校第一。”

宋春妹呵呵笑道:“你们就别谦虚了,新东村就数你们姐妹两个最聪明,要是连你们都考不上大学,其他人更加考不上了!”

这句话明赞暗讽,怎么听怎么不舒服,章秀青面无表情地说道:“聪明谈不上,只是比较刻苦用功而已!”

章秀红补了一句:“我是只笨鸟,比不过别人,只得先飞。”

宋春妹心里不住冷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那我岂不是比笨鸟还不如?”

这是来叙旧,还是来找茬?章秀红不由得抬起头来,一会儿看看章秀青,一会儿看看宋春妹,脸上若有所思。

章秀青率先往外面走去:“我们走吧!”

宋春妹看了一眼摆在客堂里的几个纸箱,转身跟了上去。

夜色朦胧,繁星满天,一轮上弦月悬挂在天空中,照亮了脚下那条蜿蜒的小路。

河水哗哗地流着,流向不知名的远方;虫子躲在草丛里,不停地鸣叫;狗儿听到脚步声,从黑暗中冲出来,“汪汪”地叫个不休;路上不时遇到三三两两、手拿大蒲扇的男女老少,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张六毛这些年做过的缺德事。

两人肩并着肩,慢慢向张土林家走去。

三十年未见,章秀青搜肠刮肚,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找不到话题。

一个月未见,宋春妹倍受煎熬,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原本无话不谈的两个人,现在却无话可说,还是章秀青先打破了沉默:“我跟原来的对象吹了,重新谈了一个,你知道吗?”

宋春妹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试探着问道:“是那个叫做邵寒的大学生吗?”

章秀青原本想说不是,又怕宋春妹误以为自己对石冬生有意思,想了想,说道:“你别管他是谁,反正不是我们村的。”

宋春妹暗自松了一口气,明白自己的小心思必定是被章秀青看出来了,脸上火辣辣的,有心想像过去那样挎住章秀青的胳臂,亲亲热热地说话,然而手臂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要建立一段友情很难,要结束却很容易。宋春妹是章秀青最要好的小姐妹,因为爱屋及乌,石冬生对她自然与别人不一样。

那时候章秀青正在和沈安林谈对象,石冬生不敢表露心意,为了多看章秀青一眼,为了多跟她说句话,他有事没事总往宋春妹跟前凑,这就给宋春妹造成了“石冬生喜欢我”的错觉。

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几次三番后,宋春妹对石冬生上了心。因为害羞,她并不敢向石冬生告白,而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也没有将自己喜欢石冬生的事情告诉章秀青。

这时候国家虽然已经在提倡晚婚晚育,但是老一辈人的观念还没有改变过来,孩子年满十六周岁后,做父母的就要开始张罗亲事了。

宋春妹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媒人上门说亲,等了一年又一年,结果却等来了石冬生喜欢章秀青的消息,那天,她躲在屋后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绿叶衬红花”这句话呢?做了这么多年的绿叶还不自知,还在那里做春秋大梦,梦想着嫁给石冬生,当真是傻得不可救药。

回首往事,宋春妹只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跟谁做朋友不好,偏要跟章秀青做朋友,自取其辱:“秀青,听说你打算做生意,不打算去读高复班了,是不是真的?”

章秀青轻轻地说了声嗯。

宋春妹忽然发现章秀青也很傻,不想办法捧铁饭碗,一门心思做个体户,难怪被人说人穷志短。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路沉默着向张土林家走去,还没有走到他家,就听到了杀猪般的惨叫声,那尖锐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张六毛的。

章秀青走近一看,只见一向冷清的张土林家今天比菜市场还要热闹,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影。

张家并不富裕,住的也是老房子,只有三间屋子,一间灶屋、一间客堂,还有一间卧室。

苏南地区有个习俗,活人不躺客堂,为了给张六毛治疗,张土林只得将卧室收拾出来当做手术室。

所有人都踮起脚尖,往屋子里看。

张六毛还在声嘶力竭地惨叫,几个来得早的人干脆趴在窗户上,其中一人一边围观,一边将屋子里的情况说给看不到的人听:“……张六毛躺在门板上,两个人按手,两个人按脚,不让他动来动去……张土林赤着膊,拿着把竹刀,像剁猪脚爪一样,将张六毛的脚背剁得稀烂……哎,好吓人,流出来的都是黑血……”

后面的人拼命往前挤,趴在窗户上的人回头大叫:“不要再挤了,再挤就要挤死了……”

一位大妈帮忙维持秩序:“大家退后点、再退后点……”

好多人纷纷叫嚷:“你快说,现在怎么样了?”

那人便又抑扬顿挫地说了起来:“张土林放下竹刀,用双手挤毒血,张六毛的家子婆在哭……张土林的阿爸生怕张六毛咬着舌头,叫人拿了条毛巾,把他的嘴巴堵住了……张土林拿起竹刀,又开始剁脚背……张六毛动了几下就不动了,不晓得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张六毛的家子婆将手伸到他鼻子底下,大概是想试探下有没有断气……好了,血终于变红了……张土林的阿爸端了一个碗过来,张土林将碗里面捣得烂乎乎的草药敷到张六毛的脚背上,父子两个都是一头的汗……”

人多、狗多、蚊子多,章秀青站在路上听了一会后,借口不放心妹妹,独自走了。

大约十点左右,沈荷英和李阿婆结伴回家,两人站在院子门口讲话,章秀红还没有睡着,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一阵后怕。因为在半个多月前,她的阿姐曾经赤手捉蛇,还好运气好,没有出事。

次日早晨,章秀青依旧五点半起床,姐妹俩吃过早饭后,村里的姑娘和媳妇们三三两两上门,今天来的人比昨天还多,大家一边做手工活,一边议论昨晚的事情。

大约九点左右,章秀青正想去灶屋里做塌饼,张六毛的家子婆王凤珠忽然找上门来,开口就要章秀青赔给她两百块医药费。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张六毛偷邻居家茭白,被赤练蛇咬一口,关章秀青什么事?几个嘴巴厉害的小媳妇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你男人做贼,偷别人家茭白,不是做工,帮秀青家做活,你怎么好意思找她要医药费?还要不要脸皮了?”

“张六毛要是我的男人,我老早就把他的手剁了,没想到你还纵容他,难怪老古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是丢人现眼。”

“一个贼骨头,一个贱骨头,全都想钱想疯了!”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全都指责起来。

王凤珠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恼羞成怒地叫道:“你们才想钱想疯了,你们才是贱骨头……多管闲事多吃屁,我劝你们还是少管的好。我找秀青要医药费,是有理由的!”

章秀青“呵呵”了两声,说道:“你倒是说说看,是什么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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