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2 / 2)
每次听见这种话,苏妫总会淡淡一笑,然后低头继续缝制。自从浅盈死后,她就没有和这个男人再说过一句话,有时候觉得连嫌弃他,都是在浪费情绪。
上午在家用饭、打扫屋子,在下午时,苏妫就会带着儿子和做好的鞋下山,在离军营不远的小亭子去等。
每天等,每天不见他们来,可苏妫总会松一口气。见不到的时候想的要命,可真要团聚时,说实话,她有些害怕。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韩度,她更不知道如何跟孩子们解释。
而姜之齐呢?起初他很是反感苏妫下山,可拗不过她,只得派人在远处盯着,以防她遭遇不测,或者逃跑。
天边的火烧云好美,苏妫将手掌摊开,看红色的光,她叹了口气,今日又是白等一天。
“金子, 回家了。”苏妫从亭子里的长凳上慢慢起身,她拿起坐垫和装鞋的包袱,招呼正在蹲着玩泥巴的儿子:“不玩了,快跟娘 回家吃饭饭。”
正在此时,马蹄声达达传来。苏妫心头一颤,她抬头向前看去,只见一辆马车踏着夕阳的余晖,缓缓驶来。驾马的男子,他有着世间最完美的面庞,黑发用玉冠绾住,白衣潇洒风流,薄唇随便一勾,就是无限风情。
他,韩度,是他。
苏妫忽然抱起儿子,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紧逃。她害怕见到他。
“月儿。”男人清朗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并且越来越近,终于,一双只在梦里出现的温暖大手再次覆上她的肩膀,手的主人有些激动:“你是月儿,对吗?我是韩度,我来了。”
你是韩度,我当然知道了。你救了变成残废的我,给了我第一个家,让我在无数个绝望的夜,好有亲人可以思念。只是卑劣的我在仇恨中越陷越深,最终辜负了你。
袖子被人来 回轻轻摇晃,苏妫垂眸一看,原来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长得极可爱,粉雕玉琢的像个瓷娃娃,她仰头看着苏妫笑:“姨娘,我是不语呀,你不认识我了吗?”
不语。
苏妫将金子放下地,她抚着不语粉嫩的小脸,泪流满面:“你,叫我什么?”你小的时候一声声地叫我娘亲,是不是我的绝情离开,你怨恨我了,对不起孩子,娘亲对不起你。
不语扭头看了眼高大的父亲,狡黠一笑,她张开手臂环抱住苏妫,可母亲的肚子太大,她的胳膊又短,搂不住。这小姑娘顽皮地仰起头,笑的时候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好看极了。
“爹爹说我的娘亲有万不得已的苦衷,这才会离开。”不语用小脸蹭了蹭苏妫的肚子,眨着眼睛笑道:“所以我想,如果再见了娘亲,我就要叫她姨娘,不能给她惹上无妄之灾。”
“你,”苏妫万万没想到,这个孩子竟会这么。
“她很聪明,对吧?”一旁站着的韩度眼里满是骄傲,他宠溺地揉了揉花不语的小脑袋,得意笑道:“我的女儿若是笨蛋,世上就再没有聪明的人了。”
苏妫又惊又喜,她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十岁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就是个被娇纵坏了的蠢公主,哪里有不语这么机灵懂事。只不过古人都说慧极必伤,而不语这么…呸呸呸,哪有做父母的咒自己的孩子,不语一定会很幸福的长大,儿孙满堂的。
“韩度,我,我,”在等待的这些日子里,她曾无数次的想象见了韩度该说什么话,她想扑在他怀里哭,她想告诉他这些年的痛苦,她更想忏悔,可真的见到后,有的只有八千里尘土与无语凝噎。是啊,她长大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偏激的李月华了,她现在是苏妫。
“这就是小婵的儿子?”韩度率先打破尴尬,他抱起金子,仔细地端量怀里的孩子,越看越觉得像她,越看越想她,越看越觉得…辜负了她。一行清泪从韩度眼中滑下,他亲了亲金子的脸:“这孩子,很好。”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要不,咱们先去县里吧,晚了就进不去了。”苏妫知道韩度想姐姐了,她也想,尤其一个人的时候,更是想她温柔的音容笑貌。苏妫搂着不语,伴着韩度一起往马车走去,她轻声询问道:“千寒呢?怎么不见他。”
“弟弟在车里睡着了。”
“……”
*******
不远处的林子里,一个年轻的后生注视着马车往县城的方向驶去,他忙对首领刘能道:“夫人怎么跟野男人跑了,咱们要不要追?”
“追,追个鸟,楚王是你能惹起的?”刘能赏了手下一脚,他亦看着远行越远的马车沉思,方才夫人和那个英俊的男人说了什么话,他一句也没听见,可他却听见了那个男人叫什么,韩度。刘能转身就往军营走,边走边说道:“这事不得了,快去告诉三爷。”
作者有话要说:最开头的诗,是我写的,正月初三时与挚友一纸轻寒醉后和诗。正好与这章上半截能对应上。
以后想将更新时间改在早上10:30.看见好多小天使在晚上12点后订阅,好惭愧,我还是白天发,你们好好睡觉哦~
第144章 傲骨
为了安全起见,苏妫带韩度父子三人住进了离县衙极近的笑林客栈。车里的东西不少,主要就是两个孩子的衣裳玩具,再就是韩度这些年到处搜集的孤本、善本。
将车上的东西搬进屋后,正好掌柜的亲自端上来了饭菜, 回塔县到了初冬,人们桌上大都是肉食,蔬菜过来过去就那几样,好在这家店里的厨子手艺好,羊羔肉有烤的,也有和萝卜白菜一起炖的,闻上去倒蛮香。
“多吃点肉,看你们俩瘦的。”
苏妫一个劲儿地给不语和千寒夹肉,自己碗里的饭一口没动过。她轻轻地摸着千寒的小脑袋,温柔地笑,寒儿比寻常六岁的男孩都要高些,眉毛有些稀疏,眼珠又黑又亮,小嘴粉嘟嘟的,是个十分秀气的孩子。
这边看了会儿儿子,苏妫又转头看右手边的女儿。语儿她穿红衣裳的样子可真漂亮,长长的睫毛,头发编成两条长辫子,垂在双肩。苏妫从小口袋里掏出把梳子,她起身站在女儿身后,慢慢地解开她的头发,弯腰亲了亲不语的小脸,笑道:“姨娘给你梳个公主头,好不好。”
“当然好了。”不语被收养时只有三岁,三岁前懵懂低智,自从被苏妫韩度收养后,忽然开窍,在她的记忆力,只有父亲韩度,母亲苏妫。她扭头看向母亲,她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道:“爹爹好笨的,只会教我和弟弟读书,都快把我养成个男孩啦。”只见不语翻了一眼韩度,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人家明明是女孩。”
不语这话一说,逗得韩度和苏妫都笑了。
“读书不好么。”韩度故意板着脸,入鬓剑眉一挑,抬起下巴骄矜道:“我教出的女儿,她不会调脂弄粉没关系,可若不会读书,连寻常酸儒都不如的话,那就是丢我的脸。”
谁知不语轻哼了声,她仰头看苏妫,扁着小嘴委屈道:“姨娘,你看爹爹他多蛮横。”
苏妫从自己头上拔下枚蝴蝶形状的银簪,替女儿插到发里,她坐 回长凳上,歪着头柔声笑问:“那你告诉姨娘,你有没有丢爹爹的脸呢?”
不语做出跟韩度一模一样的表情,亦抬着下巴,十分得意道:“我可比爹爹聪明多了,我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将《说文》默写出来了,爹爹他十岁才能哦。”
“真的呀,语儿真聪明。”苏妫是越来越喜欢她的小不语,现在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选择,她就算死也不会丢下孩子。苏妫见一旁的千寒只是扒饭,并不怎么理睬她,她有些心慌,忙低声问韩度:“寒儿是不是不喜欢我,进屋这么久,他一眼都不看我。”
韩度摇摇头,他用筷子给千寒夹了块烧茄子,柔声笑道:“我家的灵气全给了姐姐,弟弟稍微有些木讷。”说罢这话,韩度手指轻轻划过千寒的左边眼角,道:“你瞧,寒儿眼角是不是有条小疤。”
就着烛火,苏妫头往前探了下,果然瞧见儿子眼角有疤,她心疼道:“怎么 回事,这么漂亮的男孩子怎么会有疤。”
“是因为我。”不语眼圈有点红,她低头搓着衣角,一声不吭。
“怎么 回事?”有关孩子们的一切,苏妫都想知道。
与不语不同,韩度哈哈大笑,他自豪道:“去年我带了他们姐弟去渝州,与经学大师马慎切磋。我在马家读书,他们两个在府里玩。谁知马慎的孙儿欺负不语,寒儿去年才五岁,他硬是将十岁的大孩子揍的鼻青脸肿,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他眼角受伤了。原本我以为这孩子不开窍,笨笨的,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内秀于心,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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