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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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犯下的错,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我曾经胆小怕事,怯弱又没有能力,我不会否认我的卑劣,可是苏可,当时的我无能为力。就算我去求情,也只会将自己搭进去,她的命也同样保不住。”

苏可只是无声的哭,眼泪流下眼眶,顺着手指蜿蜒成一道道纹路。

她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呢?追根溯源,在没有救助洛芙的道路上,她和他并驾齐驱。只是她是旁观者,他是局内人。各有各的立场,却终究殊途同归。她对他的怨恨,也同样是对自己的怨恨。只是洛芙的死,仍旧是她迈不过的坎。

“假山外谈话的两个人,到底是谁?”苏可的嗓子已经哭哑了,本就不利索,这下更加晦涩难懂。

但敬王还是听明白了。他直视着她的双眼,脸庞已不再是五年前的稚嫩。他的成熟,他的稳重,经过日复一年的锻造,在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即便他平日里伪装得很好,面对至交,面对他认定的自己人,他的少年老成终究要露出端倪。

他审视着她,看她红肿的眼皮,瘦削的脸颊,希望能窥出几分真相。

五年前和她初次相见,即便年纪小,他也分辨得出人心。他知道洛芙守口如瓶,苏可虽和她亲厚,她也没有往外说过只言片语。那时的苏可是真的不知情。

可是五年过去,物是人非。说好了撇开“宫里的人和事”,人却进了侯府。

他有顾忌,有担忧,有需要保全的东西。

“苏可,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让你犯险,让你为难?”敬王颇为动情地看着她,“苏可,洛芙的仇我会报的,我永远记在心里,这辈子不会忘。我做不到的事,你也做不到。可倘若我有一天能够翻手……我有足够的能力,我不会让她白死的。苏可,你相信我,你给我这个赎罪的机会。”

苏可哭得提不起气,迷蒙的眼睛里映入敬王坚毅的面容。

才几年,他已经从一个少年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担着过去的错误一路前行,他没有忘记,心心念着为洛芙报仇。他来瞧她,怕她因为洛芙的死,陷在过往里出不来。

他知道她的症结在哪里,所以带着灵丹妙药来救她。

她再说不出恶毒的言辞来攻击他,目光望进他的瞳仁里,仿佛看到本质。她将心里盘根错节的情感,整团揪下来。带着淋漓的鲜血,珍重地交到他手上。

“你会为她报仇的,对吗?不管是三年、五年、十年……”

“一辈子,我活着,我必为她报仇。”

一个王爷,为着一个救他一命的宫女许下诺言。不管希望多渺茫,能否真的报仇雪恨,他这份坚定足以让人慰藉。

洛芙一生中两个重要的男人,一个不记得她,一个害死她。她恨吗?她怨吗?死前一瞬,她脑子里想到的是谁?对于梁瑾承,她说她不后悔。对于敬王呢?苏可摸着良心,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男人,无关情爱,无关身份地位,将洛芙记在心里,她总觉得,即便洛芙曾经怨他,现在也一定原谅他了。

“早听说你进了侯府,也派人打听了你的事。令航的为人我信得过,你跟着他我很放心。他先头以为你自己跑了,几拨人在内城的客栈酒楼寻你的下落。后来在府里找着你了,这么兴师动众的,我担心你往后的日子。我现如今仍旧没什么能耐,可是起小情分在,王爷这个虚称也还能唬一唬他。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派人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苏可说不出的酸楚,哽着嗓子朝他笑笑,“有王爷这后台,他不敢对我怎样的。”

敬王对他们的事有些耳闻,邵令航的一举一动,他也看得真切。自己的感情问题尚且还一团糟,他也没心情管他们的感情究竟还要闹出什么花儿来。苏可说得很对,有他这层关系摊在这里,府里的人对她多少会有忌惮。

不过他来这一遭,有好处有坏处。

可这里面有和苏可推心置腹的交情,有对洛芙暂时无法偿还的亏欠,于情于理,他得来看看她。告诉她一些事,带走她一些怨。

“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哭完就把事情放下。往后路还长着,你得好好活,洛芙也看着呢,你得让她放心。”

真是字字句句戳着她的软肋。苏可点点头,很感激,很委屈。

泪珠子断了线似的滚落脸颊,她将头埋进被面里哭出声时,敬王静静地退出了内室。

外面下雪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敬王走到廊庑下,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气,站到邵令航的身边,看雪花薄薄飘散下来,熨帖着人心。

“令航,小时候我很羡慕你有哥哥姐姐。我也有,可他们不宠我不疼我,甚至还会加害我。如今我拿苏可当我姐姐,不碍着什么身份地位,也没什么过命的交情。只是许多契机,我私心里,感激她亏欠她。现在她跟了你,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邵令航的视线穿过下着雪的天际望向很远,他弯着嘴角,轻而平静地说道:“我会的。”

“进去看看她吧,虽说大哭一场能散心病,到底也伤身。”

敬王说完就走了,雪积了若有似无的一层,青石甬路上留下他一串脚印,走得笔直且心无旁骛。

邵令航进到内室去,落地罩前停住脚,听到沙哑地埋在被子里的呜咽哭声。他沉了沉气,撩开纱帘向床边走去。苏可听到脚步声,从被子上扬起一点头来。瘦的皮包骨似的,弯着腰,中衣透着脊椎上的骨头,一截截格外明显。

他迎着她的目光坐到床边,什么也没说,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温热的手掌轻轻拍打着后背,像在哄一个睡觉的孩子。

“赶紧把病养好。”

苏可的头抵在邵令航的胸膛里,曾经万般抵触,现在却平静如水。她好累,洛芙走后,她一个人在这世道拼命活着,真的好累。

这胸膛温暖,让她靠一靠吧,她一个人终究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55.055 道路险阻且长

也许是苏可的脸上带了些许的嫌弃,邵令航的视线从她的脸移到她拍在被褥上的手,耳廓登时就火烧火燎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要睡了!”

他全然忘了此时是三更半夜,一嗓子吼出来,自己也吓了一跳,登时从杌子上站了起来。

耳听着暖阁那边传来动静,也跟着坐起来的苏可剜了他一眼,也不管这避光的内室他看不看得见,将这一眼剜得彻底且直白。这会子,内室的门缓缓推开,月婵轻手轻脚靠近,撩开一点落地罩的纱帘,探头探脑往里瞧。

床上一个,地上站着一个,两双眼睛直直向这边看过来。

月婵扫了两眼,“这是怎么了?吵嘴了不成?”

邵令航负手而立,没好气地说:“没什么,你回去歇着吧。”

“要不侯爷去暖阁躺一躺,姑娘这边我来守着。”月婵似乎瞧出了屋里的剑拔弩张,自打从孙妈妈那里听说了苏可的事,月婵始终对苏可抱着一点好奇。老说他们俩是冤家,聚到一起就吵嘴。原先苏可病着,她没瞧出什么真章来。现下刚好了点,两个人就都原形毕露了不成?

她很是好奇,撩着帘子就要钻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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