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车队渐渐得近了,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站在门前,紧紧揽着身边一个高大青年,身后是老老少少几个帮工。妇人脸上已是泪水涟涟,几乎无力地半倚在那青年身上,痛不欲生。
顾耀章身亡的消息早在三天前传来,顾家上下一片戚戚,顾夫人更是悲痛欲绝。但终究振作精神打点上下,等待迎回顾耀章的遗骸。
车在顾府外停下。暗绿色的吉普,车身上尽是这一路翻山越岭全速行驶带来的的泥水污迹和划痕,风尘仆仆。
士兵从车上鱼贯而下。
三十虎贲,分列两侧,军容肃穆。
警卫连的连长捧着个小盒子,从后面的车子上走下来。
顾夫人猛地用手捂着嘴,痛哭失声。她身旁的青年正是顾耀章的大儿子,顾宸北的兄长,顾靖南。青年面容坚毅,见这情景眼中也带了泪光,抿了抿唇,用力支撑住母亲。
警卫连长走到近前,立正的时候军靴磕碰发出“咔”的一声响,就好像忽然按下了停止键。顾夫人红着眼眶抬起头来,泪水还在扑簌簌地往下掉,但她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耀章……”
妇人低喃一声,她的手颤抖地抚摸着那个小小的黑色木盒,然后在注视中接过了那只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好像抱着世界的全部。
所有的士兵沉默着敬礼,然后沉默着离开。
陆霜年就站在顾府的大门口,她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思绪飞转。
顾耀章不该死在这个时候。汶鼎2004年,本该是顾耀章在祁峰之战中反败为胜夺回失地,本该是第三集团军在顾耀章的统帅下摆脱“稀泥”的名头变为一支劲旅,本该是汶鼎正是决意与夏泽一战。
但顾耀章死了。
这和陆霜年上辈子的记忆完全不符。
很多事情已经开始不一样了,陆霜年轻轻吸了口气。
在角落里无人注意的小女孩,深黑的眼睛里光芒如火,又在瞬间寂灭。
让陆霜年回过神来的是何勋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车队再次启动,缓缓驶离了顾府。一个月后会有正式的葬礼。顾妇人也与长子相携着进去了。
何勋叫住了正转身的老管家,然后把陆霜年推到了前头。
“陈伯,她就是阿年。”何勋道。
那老管家上下打量了陆霜年几眼,低声道:“跟我来吧。”
陆霜年有些茫然,但仍顺从地跟在那管家身后。管家也不说话,只将她领到顾府院子里的一处偏房。
“我不知道老爷许了你什么,现在上上下下都乱着,你就先在这儿住下吧。”陈伯年岁已经大了,走起路来微微弓着腰,说话的声音也苍老而沙哑。
陆霜年也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她让自己的眼睛里流露出些感激的神色。
何勋站在门口,冲她有些愧疚地一笑。
阿年本不该和他们一块回来的,若不是他对顾将军说阿年是自己妹妹,这姑娘也不用经历那么一遭可怖的截杀。现在顾将军离世,阿年想当兵的愿望也不知还有谁能帮她完成了。何勋自己也刚刚来到辽绎,除了在部队里的临时宿舍没有其他的住所,也只有先把女孩安顿在顾府了。
想来顾家也不会为难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陆霜年抿了抿嘴唇,然后遥遥的向何勋露出一个微笑。随即顺从地跟着管家陈伯进了那间偏房。何勋在门口站了良久,直到老管家走出来有点惊讶地看到他,告知了陆霜年已经安顿了行李在偏房住下,他这才离开。
陆霜年趴在偏房那狭小的窗口瞧着何勋的背影,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这位年轻的间谍先生,似乎把她当做自己的责任了呢。
她看着何勋的影子消失了,坐回床上。疲倦逐渐从蔓延上大脑,女孩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姓顾的才会出现。这是陆霜年昏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13章 顾靖南
第十三章
陆霜年就这么在顾公馆住了下来。顾家上上下下有不少仆从和勤务,也不怎么注意她。陈伯倒是对这个第二天就来请求做些杂物的女孩子颇感惊讶。
他本以为这个叫阿年的丫头是老爷见着可怜带回来的,看上去瘦弱乖巧,人长得倒也不错。后来听说是何排长的妹妹,何排长虽然来了没多久,但显然很受老爷的器重,暂时养他一个妹妹自然算不上什么。
“阿年,老爷本来要带你回来,自然就是认可了你住在公馆,否则你这样的年纪,还能去哪儿呢?”
陆霜年站在陈伯身边,道:“我说我想当兵,首长答应了。”顾耀章已死,她便顺理成章地把人家看在何勋面子上答应带她离开小镇的事情曲解成对她进入军队的认可。
陈伯有点惊讶。
——那些靠着关系想进入顾家的妇孺,可没有一个管老爷叫“首长”的。那是老爷的军队里才用的称呼。
陈伯的声音温和了一些,他道:“你一个小姑娘,想去当兵?”他又停顿一下,道:“老爷现在不在了,但顾家还在,总不能让你流落街头嘛。你在这里,就是顾家的客人,不能让你做活。”
陆霜年放松了紧抿的嘴唇,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来。
“我不能白住的,陈伯。”女孩声音沙哑:“阿年总会离开这儿的,不能白住。”
陈伯看了她一会儿,心道,这姑娘倒是倔强,什么也不欠人。于是点头答应。陆霜年开始在顾府做些简单杂务,领了饷钱倒也刚刚够她的食宿。
“你是阿年?”
陆霜年直起腰来,扫把被她立在地上,几乎和女孩一样的高度。她瞧着眼前的青年。
顾靖南的相貌和他的弟弟并不很是相像,他看上去更像他们母亲,遗传自顾夫人的眼睛让他属于男子坚毅的棱角变得柔和了一些。不像长了双狭长眼睛的顾宸北,斜睨过来的时候带着教人胆寒的冷意。
顾靖南穿着一身长衫,少了那天迎回顾耀章遗骸时的悲痛和坚毅,看上去很有些书卷气。他似乎比顾宸北大不了几岁,不到二十的年纪,到已经长得身姿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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