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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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思索,便将此前赵淳同她讲的那件事情给牵扯了出来,陆稹与小皇帝的侧脸便在面前,都压着嘴角锁着眉,竟然有五分的相似,梅蕊惊出一身冷汗,强忍着才未显露出来。陆稹却还在同小皇帝对峙中,小皇帝难得这般坚定,他的眼光暗了些:“哪怕前路艰难,陛下也不悔?”

世间常见的便是山盟海誓,连一枚铜钱都值不了,小皇帝年纪尚小,未尝过情爱的滋味,只晓得自己喜欢便要拿到手,他点点头:“朕不悔,若册了韫玉,朕一定会对她好。”

最终还是陆稹作了让步,但也许他从最开始便就是这样打算的,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掖手对小皇帝道:“既然陛下执意如此,臣自当竭力而为,以全陛下心愿。”

宽抚好了小皇帝,陆稹便要往南衙去了,梅蕊随着他一道走了出来,见他肩头不知何时落了些灰,抬手替他拍去,陆稹的视线移过来,她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问道:“护军打算怎么办呢?”

册宫女为后,前朝那些大臣便是头一个出来阻拦的,陆稹随意地笑了笑:“稍微用点心思便可,算不得什么大事。”他顿了顿,问道,“学士要去什么地方?”

“北衙,”她手怀在袖中,被今天发生的事情扰得有些头疼,“我去寻赵统领,同他说个清楚。”

陆稹的脸色沉了沉,梅蕊又道:“我晓得你的难处,襄王与太后分明是一派,你虽然掌管着南衙禁军,但北衙在襄王手中,虎视眈眈盯着你手中的权,在这个时候,你错不得半分。”她柔下声来,眉目格外地安然,“陛下才登基,虽是名正言顺,但难免有些鬼蜮小人在背后觊觎这陛下的位子,这些都是你在替陛下操心,所以他才能安然无恙地坐上皇位。所以你更是没必要同太后撕破脸来,赵家根基太深,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撼不动的。”

他讶异于她有这份见识,梅蕊歪头笑道:“护军诧异么?好歹我曾经是文学馆的学士呢。”

常年在书籍中得见这些诡谲风波,梅蕊头一回经历,真心实意地觉得胆战心惊,每一步都似走在刀尖上,敌人在暗,不知何时便出现造成致命的一击,她定下了心思,毅然道:“所以这件事情由我来处理妥当,护军请不必为此分心,护军有护军要做的事情,那么我便做我能做的事情。”

她望向他,声音里是深厚的关切,“还请护军一定,万事小心。”

陆稹眼角眉梢的凉意渐渐消融,春风拂过他的袖口,携着枝头杏花的喧嚣,他在大好的春光中,如同浮屠之上的神佛。

“一定。”

第37章 何处好

北衙和南衙遥遥相对,瞧着便像是水火不容之势,梅蕊没想着真要去南衙,只在路上看着巡守的勋卫时拦下了领头的那位,好言好语地问:“请问赵统领今日在何处当值?”

领头的勋卫好奇地瞧了她一眼,“您是御前梅蕊姑姑?”

梅蕊没料到自己名气已经这般大了,随随便便就能遇着认识自己的人,不由得更加亲和,“正是,还请勋卫将赵统领在何处告诉与我,有劳了。”

“不必不必。”勋卫同赵淳关系要好,晓得赵淳一直有这么个青梅竹马心心念念的,前几次都只是远远得见,看得不大真切,如今可算是瞧见真人了,勋卫打心底有些按捺不住,抱拳向她:“听说元良已经向太后请求赐婚去了?那某便在这里提前恭贺了。”

梅蕊扯了扯嘴角,也惫懒同这勋卫多做解释,打着敷衍的劲就这么蒙混了过去,勋卫才向她说:“元良怕是在右银台呢!”

表了谢意后梅蕊折身往右银台门去,果不其然见了赵淳,赵淳瞧着精神不振的模样,歪歪斜斜地靠在那里偷闲,梅蕊走上前去皱眉看他:“几日不见,统领怎生这般颓废了?”

赵淳恍然惊醒,站直了后才看清是她,一时间竟不晓得该如何对她,只能站在那里同她干瞪着眼,梅蕊掖了袖,神色里面透着冷:“我在问赵统领话呢?”

她约莫是晓得了吧,听说今日她甫一入宫便被召去了兴庆,襄王对他提出的那件事情,多半是成了,赵淳心思有些复杂,瞧着她不像是欢喜的模样,试探着开了口:“你从哪里来的?”

“兴庆宫。”她脱口便道,果真是如他猜测的那般,赵淳舔了舔嘴角,眼下是近来几日未曾睡好所浮现的青黑,他也不再同她打玄机:“你都晓得了?”

“统领好大的本事,竟然这般就替我定下了终身,”梅蕊笑得越发柔和,“当真是要多谢统领了。”

说着她便要作揖谢他,赵淳顷刻就慌了神,他对她的脾气是晓得些大概的,她从不爱作色厉内荏的形容,是以笑得越和善,那心头的怒火便烧得越炽烈,赵淳一把握住了她长揖的手腕,清清瘦瘦的,仿佛稍稍用力就会碎掉,与昔年还在赵府时的记忆重叠,他哑声道:“你这么分明是让我不自在,你就这么看不上我么?”

“不是看不上统领,”她还是很平静,声气也没有什么波折,“是统领的恩太过厚重,怕是我这一辈子都还不干净了。”

“你别同我这样。”右银台门人来人往的,赵淳索性将她拉到僻静的地方,意气飞扬皆不见了,他苦笑着对她道:“蕊妹妹,我是担心你糊涂了,想要拉你一把,你根本不晓得你这样下去会变成什么样,我是为你好,也是真心喜欢你。”

“统领所谓的为我好,便是将我娶回赵府么?”她坦然回视着他的目光,眼中干干净净的什么都不曾落下,“确实是很好的打算呢,赵尚书自从前便看不上我的家世,多次旁敲侧击地告诉过我统领将来是要入军中建功立业的,自然要娶门当户对的千金,我父母双亡,无高堂可拜,与统领自然称不上门当户对。纵使儿时的情谊尚在,令统领念念不忘,赌咒发誓要对我好,但统领会长长久久的这样么?夷香苑中的那位胡姬,是不是也曾从统领口中听得相同的话?”

她连乞求都没有,措辞锋利得像纤尘不染的刀尖,“统领当真是世间最仁慈的人,杀人于无形,毁人于无声。”

“我喜欢你,这样还不够么?”赵淳压着声,“我怎么就成毁你的那一个了,同陆稹在一起才是绝路,我不忍心瞧你来日与他一起死无葬身之处。早些与他撇清干系,你别怕其他的,有我护着你。”他声音里透着颤,“你怎么会疑我对你用心,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喜欢你。”

她点点头,“我晓得,但统领也会喜欢旁人,我阿爹与阿娘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我无法适应侯门高宅间的三妻四妾,也惫懒于面对这些。有了夷香苑的胡姬,兴许还会有红袖楼的招香,也还会有那些出身矜贵的士族千金,这些都是随着统领的喜欢带给我的,繁杂琐碎,想想我便觉得害怕。比起面对这些,我更愿意同护军一起,死无葬身之处。”

赵淳睁大了眼,似是不可置信,将她推按在墙上:“你晓不晓得你在说什么?他是个宦官,你怎么能对他起这样的心思?”面上还有些青白交加,堵了一口气在,“还是你在说,我连个宦官都比不上么?”

她被赵淳那一下给重重地撞在了墙上,背后隐隐发痛,倒吸了一口气,回视他,“统领觉得自己比得上么?”

他想当然地回答:“怎么比不上?”

梅蕊又问:“那么统领觉得自己,哪里比得上护军呢?”

这么一问,倒把赵淳问得怔住了,男子汉大丈夫,自然当抛开皮相来相较,建功立业,可如今论官职与权势,朝中谁人又能及得上陆稹,赵淳咬了咬牙,索性耍起混来:“就凭我是个真真正正的男儿!”

没料到却换来梅蕊的一声轻笑,似嘲又讽,她嘴角带着极为鲜明的讥诮:“怕是统领也觉得自己只有这一点胜得过护军了罢?”

“可惜,这一点在我眼中看来,毫无用处,”梅蕊伸手推了推,没有多大的力气,却也把赵淳推开了,她眼底带着蔑意,“统领觉得强娶强嫁,是男儿所为么?娶我大约是统领自己私下定的事情,并未向赵尚书及夫人言明罢,不顾父母之命,待我入了赵府的门后等着我的是什么,统领想必也没有替我着想过,这也算是男儿所为么?承不了一世一双人的诺,枉自辜负旁人一生,算得了男儿所为么?”

赵淳双目失神的站在那里,梅蕊出了这口气,略显凌厉的声音也缓和下来,依旧是和颜悦色的模样,款款温柔:“我今日不是来与统领吵闹的,只是想让统领想清楚,统领既说喜欢我,那么必然晓得,喜欢这两个字,不是说说而已。世间的很多事情,并非是统领一厢情愿便能成事的,我曾唤过统领一声哥哥,也不愿平白坏了这份年少时的情谊,倘若将来与统领终成怨偶,连这仅存的念想都不曾有了,这也是统领愿意看到的么?”

赵淳哑然,慢慢牵起一丝苦笑,“不愿。”

“既然如此,”梅蕊静静地看着他,“还请统领亲自去向太后说明,收回赐婚的旨意。”

第38章 百枝新

沉默良久,赵淳才轻声道:“这才是你真正想要对我说的,是么?”

她摇了摇头,“方才说的每一句,都是我想要对统领说的,也是我想要对元良哥哥说的,他曾经对我很好,我并不希望在将来与他日日怨怼,相看两厌。”

“你怎知会相看两厌!”赵淳气恼道,“再说些旁的也是空话,你便是不想嫁我,是不是?”

梅蕊笑着看他,“统领摸着自己的心口问自己一句,当真不会有两厌的那一日么?”

赌咒的誓就在嘴边上,本该是信手拈来的话,赵淳看着她,却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吞吞吐吐,最后泄气般垂下了头,连连三声罢了:“你都已经这样对我说了,我还娶你,那我便真的是不识好歹。”

他叹了口气,有些忧郁,“蕊妹妹,先遇见你的是我,对你好的也是我,你怎么就瞧上陆稹了?他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这一点,怕是你比我晓得的更清楚。你自小便同别家姑娘不一样,看事情往往看得远,随了陆稹,往后要面对的是什么,难道你都瞧不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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