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伙计应一声往后头去了,那人明显愣了愣,不着痕迹的跟那个中年男子对了眼神,这些小动作尽数落在了青翎眼里,青翎暗笑,让你们贪,殊不知贪字头上一把刀,落下来就没你什么好儿。
不一会儿,伙计小心翼翼的捧了人参盒子出来,胡老爷接过亲手递给那人:“您瞧瞧,这封条还贴着呢,没有丝毫破损,既是您家里的老太太要救命,就快着拿回去熬汤救人吧。”
那人脸色已经有些绷不住了,却只能接过去,仔细瞧了瞧封条,勉强道:“贵号果然诚信。”转身刚出了胡记,就见胡满贵从那边儿走了过来,两人一对脸,胡满贵笑眯眯的道:“哎呦,这不是前儿晚半晌儿来当人参的公子吗,不是说好半年的期限,怎么才两天就来赎当了?”
那人含糊道:“得了笔外财,家里的事儿平了,赶上我们家老太太病了,要用独参汤,便着急来赎当了。”
胡满贵点点头:“可真是虚惊一场,您慢走吧,往后若有不凑手的时候,尽管来,我们胡记最讲规矩,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这几句话说得声音极大,估摸着周围瞧热闹的都听见了。
那人脸色变了变,一拱手:“家里还有急事,这就告辞了。”匆匆上车走了。
胡满贵往对面茶铺子里扫了一眼,进来道:“老爷,我瞧见对面茶铺子里像是周家老爷,一晃就没影儿了。”
胡老爷点点头:“这周子生用心不良,早晚有他的报应。”
胡满贵却忽然跪在了地上:“满贵得老爷提拔,当了胡记的掌柜,却因疏忽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着实不配再当掌柜,若老爷信得过满贵,就留下满贵当个洒扫打杂的伙计,满贵一文工钱也不要,只为报答老爷的知遇之恩,望老爷成全。”
胡老爷忙扶起他:“这件事是人家有意算计,便你再谨慎小心也躲不过去,不是你的错处,这个我还能不明白吗,更不会疑心你,自打胡记开张,我虽是东家,却是个实打实的外行,全靠你一人里外的撑着,才把买卖开起来,如今咱这买卖能做红火,你是我胡记头一等的功臣,这样的大掌柜,往哪儿找去,我这正想着怎么谢你才好呢。”
说着叫青翎把伙计都叫过来,大声道:“大家伙都听了,从今儿起,大掌柜的例银除了先头说好的之外,再加一成胡记当铺的干股,年底结账分红的利,大掌柜占一成,大家伙儿好好干,干好了大掌柜就是你们的榜样。”
那些伙计听了,一个个兴奋的不行,那样儿跟打了鸡血似的。
青翎从心里佩服起她爹来,能舍得下一成干股的东家可不多。
回去的时候,青翎腻在胡老爷身边儿问:“爹,如今咱们铺子里的流水少,赚的银子也不多,一成干股倒没多少,给了也就给了,可以后要是咱们家的买卖做大了,一成干股的分红,可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爹难道不心疼?”
胡老爷捏了捏她头上的总角发髻:“你这丫头是试探爹不成,放心吧,爹又不傻,这个账还算得过来,满贵这一成干股拿的银子越多,爹才越高兴,他拿了一成,咱家可赚了九成,说白了,他若拿一百两银子,咱家不就赚了九百两吗。
况且,咱家的铺子指望的就是他,爹想了好些日子了,虽说如今满贵对咱们胡家死心塌地,却难保将来,利字当头,人心易变,谁都拿不准,得想法子把人留下来,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赚大钱就得舍得小钱儿。
再说,满贵的能耐也值,你娘总跟我说,做人得有舍有得,先舍后得,爹没念过什么书,可你娘这句话爹记着了,这会儿正好用上,小翎儿你说爹聪不聪明?”
青翎忍不住笑了起来,点点头:“爹真聪明。”
心里不禁感叹,这人还真不分念多少书,有的人博览群书却成了书呆子,成天之乎者也,实在的一点儿都用不上,就像姑姑村里那个酸秀才。
还有一种人就算不念书,只要稍加点拨也能学以致用,甚至举一反三,爹爹就是这种人,而娘就是那个点拨爹的老师。
从爹娘的例子,青翎忽然顿悟了一种新的夫妻相处模式,就是亦师亦友,夫妻相处也可以像师徒朋友一样,这或许是娘对爹的一种另类调,教。
青翎再一次发现她娘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而自己能不能做到娘这样呢,即便自己想跟娘一样,自己的丈夫又会是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忽的脑子里划过陆敬澜的脸,青翎陡然一惊,急忙摇摇头,自己疯了不成,怎么会想到他……
☆、第44章
过了小年忙活了两天,腊月二十六青翎才闲下来,跟着大姐开始贴她们院子里的对联福字,她娘亲坚持让她们自己做这些事。
小年的时候,大姐带着立夏小满谷雨把院子里外都收拾了一遍,窗户都是新糊的,倒显得屋里亮堂了许多。
即便青翎觉得自己书法实在一般,这个时候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写,她极怀疑这是她娘变相的督促他们兄弟姐妹练字的方法,反正青翎决定等过了年好好练练字,如今年纪小,字丑一些,贴出去也还过得去,等过两年大了,再写成这样,可叫人笑话了。
好在还有大姐,院门外的对子就让大姐写,大姐的字不能算极好,却规规整整的,不像自己写的四不像,说体儿没体儿,说规整也算不上,便只写了自己屋子的对子。
窗户上也没贴福子,叫谷雨剪了窗花贴在上面,雪白的明纸上红彤彤的窗花,异常漂亮。
谷雨手极巧,粗苯的剪子在她手里变得异常灵巧,一张简单的红纸便可幻化出鲜活的花样儿,连年有余,五谷丰登,人畜兴旺,丰年求祥,还有花鸟鱼虫,戏文里的人物,经了她的手都变得活灵活现。
不一会儿,就围了许多小丫头,让她剪个什么花儿草的,还有求她剪小兔子财神爷的,叽叽喳喳热闹的不行。
青羽贴好了自己屋里的福字走了过来,瞧见这个热闹劲儿跟青翎道:“这丫头手真巧,前儿给你绣的鞋帮上的花儿,真真儿的好看呢。”说着低声道:“你说这么个漂亮丫头,手又巧,按说该是个多好的命儿,怎么就落到人牙子手里了,你问过她没有?可记得以前的事?是不是叫那些无良的拐子拐出来的?”
青翎:“问过一次,她自己记着呢,是山西那边儿的,先头家里的日子还好,后来她娘没了,她爹又娶了后娘,后娘把她当成眼中钉,就跟她爹商量着把她卖了。”
青羽气道:“哪有这样的亲爹,连自己亲生的闺女都卖,虎毒不食子,她爹倒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青翎:“她说她跪下求她爹别卖了她,便是卖也卖到干净人家,哪怕当个打杂的丫头也成,千万别卖到那些人牙子手里,落到腌臜地儿,毁了女孩家的青白,她爹却不理,贪着多得几个钱,听了她后娘的话,卖给了人牙子,我瞧她的性子刚烈,这是让舅母阴错阳差的买了来,若落到烟花柳巷,估摸着就是一条命了。”
青羽唏嘘:“这么说她倒也算有造化,如今在咱们家,好歹的安稳了,不会整日提心吊胆的被卖到那种地方。”
青翎点点头:“这丫头先头我倒错看了她,后来方知是个格外自重的,只是身世极可怜。”
青羽:“我也瞧着这丫头好,将来谁有造化得了去,可不知怎么乐呢。”
青翎眨眨眼促狭的道:“要不然让她跟着大姐吧,赶明儿大姐嫁到舅舅家,一块儿带了去,那有造化的说不准就是表哥了。”
青羽脸一红,伸手掐了她一下:“你这死丫头,只管胡说八道,你若是真舍得这丫头,我倒无妨,有她在还省了我的心了呢。”
青翎愣了愣,自己还以为大姐要恼起来,不想却是如此,转念又一想,倒是自己糊涂了,这个时候的女人,对于男人是相当宽容的,三妻四妾几乎成了男人的标配,女人贤良淑德的标准,像她爹一样只娶了她娘一个,连通房丫头都没有的男人,是极其稀少的,跟大熊猫差不多。
之所以如此,青翎考虑,一个是她爹的确很爱她娘,从骨子里爱,或许还带着些许仰视的心态,就像一个穷小子忽然一天娶了个才貌双全的公主一样 ,有点儿像中了超级大奖。
当然,这种状况也可能产生两结果,一种是,两人出身教育阶级的差别,造成了彼此不相容,等爱情褪色之后,便彼此不满,甚至彼此怨恨,最终变成一对怨偶。
还有一种就是因为相爱,处处从对方的角度着想,彼此体谅,彼此宽容,并且女方有足够的智慧去应付这些不和谐,结果就像爹娘一样,幸福美满。
青翎觉得,娘亲所有的一切,容貌性格才情甚至为人处世的智慧,在她爹眼里都达到了近乎完美的程度,所以才会如此。试想如果一个男人觉得自己的妻子每一方面都是完美的,哪还会把目光放到别的女人身上。
即使是这样的娘亲,依然会教导她们姐妹三从四德,在娘亲的认知里男人是该三妻四妾的,爹没有是特例。
青羽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并不会为自己这个玩笑而恼怒,反而还能笑的出来,这让青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脑子里固守的一夫一妻的观念,来自现代社会的灵魂,在现代一夫一妻已经是人类社会的普法规则,就像这里的三妻四妾一样,不可改变。
青羽见她眼睛发直,推了她一把:“琢磨什么呢,眼都直了。”
青翎回过神摇摇头:“没想什么,走,去青青哪儿瞧瞧,她一个人只怕忙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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