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骨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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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低头才看见放在窦陶身旁的木盒。

许元辅:“你大可畅所欲言,太后刚才还说过要广开言路,总不至于出尔反尔,贻笑天下。”

“太后被先帝重诏入宫时还是昭仪,老奴一直在其身边侍奉,老奴就从昭仪说起,让诸位公卿都看看,这位太后是如何从昭仪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太后。”

“窦陶!”武则天大声呵斥,“本宫还念主仆之情,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你此刻便走,本宫保你安然无恙,你若妄言,死的就不止你一人!”

“老奴就先从吴公之女说起。”窦陶全无听从之意,“太后在感业寺时与先帝暗生情愫,可终究是太宗妃嫔有违礼法,太后在感业寺时与吴氏之女交好,并且一直为太后隐瞒,太后在被诏入宫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命老奴前往感业寺赐酒给吴氏之女。”

“赐酒?”吴松鹤不解。

“太后要重新开始,就势必先要抹杀掉过去的一切,也包括与之熟络的人。”窦陶不慌不忙道,“太后未念与吴氏之女的患难之前,赐的酒中下了毒。”

“下毒!”吴松鹤悲愤欲绝。

“吴氏之女并非是病逝,而是中毒身亡。”窦陶看向武则天,淡淡道,“此事想来太后不会推诿吧,毕竟是老奴亲手所为。”

“小女与你患难与共,你怎能如此心狠,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吴松鹤愤愤不平苛责。

“心狠?这不算心狠。”窦陶摇头,轻描淡写道,“比起太后在后来做的事,毒杀吴氏之女算是仁慈了。”

曹密追问:“太后还做过什么?”

“太后重回宫中有先帝的宠幸,但宫中既有执掌六宫的王皇后,又有同样被先帝恩宠的萧淑妃,太后当时还是昭仪,想要在后宫中站稳脚就必除这二人。”窦陶根本没有听从的意思,开口娓娓道来,“老奴在宫中多年,见过太多为争宠而不择手段的嫔妃,但这些人与太后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武则天默不作声,一脸颓然无助。

“王皇后生性温良,已贵为皇后与其他妃嫔并无嫌隙,就连专横跋扈、骄傲嚣张的萧淑妃处处咄咄逼人,王皇后也是隐忍退让,但长此以往两人难免交恶,太后静观其变深知想在后宫安身立命,唯有坐上凤位才可高枕无忧,从那时起太后便有了夺位之心。”窦陶巨细无遗讲述出来,“可王皇后乃是太宗为先帝所选皇后,地位牢不可破,而萧淑妃因姿色妖媚,宠冠后宫,这两人无疑是太后逐位最大的阻碍,要铲除二人必须要让先帝先断其心,因此太后想到一石二鸟之计。”

“何计?”曹密追问。

“太后那时刚诞下安定思公主不久,王皇后前来探望,见公主招人喜爱抱于怀中逗乐,待王皇后离去后,太后召老奴入内,指着襁褓中的公主让老奴扼杀!”

“放肆!”李旦勃然大怒,指着窦陶呵斥,“你一个阉人竟敢在朝堂之上信口开河,中伤诋毁太后,你到底是何居心?”

“豫王息怒,老奴所说皆是实情,若豫王有异议可向太后应征。”窦陶从容不迫。

“母后……”李旦本想让武则天下令将窦陶拿下,当看见武则天脸色时心中骤惊,武则天根本没有辩解之意,分明是在承认此事。

“老奴为太后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但对婴孩老奴终是下不了手,也是在那日,老奴见识到了太后的阴狠,怀胎十月的骨肉被太后亲手扼颈而亡。”窦陶说到此处,依旧心有余悸,“事后先帝前来看望公主,太后便将杀女之过强加给王皇后,当时王皇后虽失宠,但先帝并未有废后之心,惊闻公主被杀顿时龙颜大怒,当即便下旨废后并将王、萧二人打入冷宫。”

“先帝废后一事,曾询问过包括老臣在内的一干臣等意见。”吴松鹤沉声道,“先帝对王皇后行巫蛊之术深恶痛绝,如此说来也是太后蛊惑中伤?”

“太后连自己骨肉都能扼杀,栽赃嫁祸岂不是信手拈来。”窦陶面无表情道。

此言一出,殿中文武百官皆震惊不已,这已不是后宫妃嫔争宠的宫闱之事,而是涉及到后宫乱政的大罪。

“先帝何其英明,难道就只听太后一面之词,没有详加调查真相?”已有官员愤愤不平。

“兹事体大,先帝自然不会轻易圣裁,便将王、萧二人打入冷宫,太后为绝后患命人诛杀二人。”

“太后敢不请旨滥杀先帝妃嫔?”又有官员震惊追问。

“不是滥杀。”窦陶一脸平静道,“是残杀,太后命人将先王、萧二人杖刑一百,然后砍掉四肢相仿吕后所为,将这二人装入坛中做成人彘,太后还不解气,又命人将酒倒入坛内,是为骨醉!”

“窦陶!你好大胆子,居心叵测构陷太后……”

“豫王稍安勿躁,老奴句句皆实。”窦陶不顾君臣之礼,开口打断李旦。

“句句皆实?”李旦冷笑一声,“一直都是你一面之词,有谁能为你作证?”

“无须作证,因为动手的就是老奴。”

“……”李旦一怔,顿时哑口无言。

“至于物证,老奴倒是可以给豫王。”窦陶不慌不忙继续说道,“萧淑妃被骨醉,心有不甘对太后破口大骂,称其妖滑,愿来世为猫,让太后为鼠,要生生扼其喉,这便是太后为什么一直不允许六宫之中养猫的原因,事后太后也对此事后怕,多次在梦魇中见到向其讨命的王、萧二人,太后厌恶不堪便移居东都洛阳,若不是此次先帝驾崩,想来太后也不会再回大明宫。”

“信口雌黄,你所说的物证呢?”李旦嗤之以鼻。

窦陶从身旁拿起木盒,递到武则天面前,之前说是为其准备的厚礼,殿中所有人都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等到窦陶打开木盒,一只通体雪白的猫跳蹿出来,武则天一见顿时大惊失色,吓得连连后退,记得萧淑妃死的时也是一身白衣,那猫瞳像极了萧淑妃临死前的怨恨。

“拿走,拿走……”

武则天挥舞着双手,犹如见到鬼魅,惊慌失措的样子再无威仪,落在顾洛雪眼中,武则天已成独掌乾坤的太后变成孤助无援的老妇人。

锄强扶弱始终是顾洛雪不会动摇的信念,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心中曾经难以企及的那个女人会变成弱者,柔弱到连顾洛雪都于心不忍,曾经能只手遮天的太后,如今身边竟无一人相助,诺大的含元殿上,只剩下质疑、敌视更多的是漠然。

月渎出鞘!

乍现的光华之中溅起血红,那只在武则天眼中宛若噩梦的白猫倒在血泊之中,顾洛雪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搀扶住武则天。

武则天投来感激,她也没想到,自己万难之时,肯出手相助的竟是一名自己准备处斩灭口之人。

“豫王对这个物证可还满意?”窦陶幽幽的声音再次想起,瞟了一眼地上的猫尸,意味深长道,“萧淑妃死时像极了这只猫,对吗?太后!”

“骨醉王萧,世以为冤,武氏之恶,骇人听闻!”朝中也有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宗亲,听闻此事无不愤慨。

“古有吕氏丧心病狂以人彘除异己,武氏所为有过之而无不及,扼杀血亲,残杀妃嫔,实乃毒妇!”

朝堂上局势开始失控,已有官员大声斥责。

“母后,您说句话啊!”

李旦见殿上群情激奋,顿时方寸大乱,附耳低语提醒武则天,希望她能威慑群臣,却见武则天同样惊乱,再无之前睥睨天下的威势。

“你图一时之快,将毁李唐根基!”武则天看向窦陶,声音软弱无力。

“豫王先去还说过,老奴不过是区区一名阉人,岂有毁大唐根基的本事,如若真有,也该是太后才对,老奴为太后做过那么多事。”窦陶一脸淡然平静,“如今回想,老奴若是太后也会留其活口,要怪只能怪太后一时慈念,太后一生杀伐果断,为何杀老奴时却如此顾虑,大可随便寻一个理由取了老奴性命,也就不会有今日这般困境。”

“你我虽是主仆,但本宫待你如家人,本宫如果告诉你,从始至终都未想过加害于你,你可会信?寝宫失火的的确确是意外,今日见你,本宫的确震惊,惊你还活着,也惊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来找本宫。”

“老奴对太后愚忠过,但跟随太后那么久,在憨愚之人也会学机敏,老奴能捡回一条命实属不易,又怎敢再回来送死。”

武则天还在苦口婆心相劝:“本宫不怪你记恨,你有怨恨也在情理之中,本宫知道说什么都难让你相信,但你被他人所利用,倒戈相向伤的不是本宫,而是这大唐基业。”

“太后伤大唐基业的事做的还少吗?”窦陶不为所动,冷言道,“就让老奴把太后做过的事,一五一十都说出来,让这殿上的诸公都看看太后到底是怎样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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