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凌波仙子加更(2 / 2)
“你说。”
“带上洛雪,妖案结束后,武氏一定会将所有参与此事的人斩草除根,易锦良和顾玥婷已死,没人再可庇佑她,大唐已无她容身之地,只有随你东渡才可保性命无忧。”
“你放心,我就是不说,我也会带她走。”
“另一件。”秦无衣在怀中摸索半天,摊开手心是憨态可掬的绿豆,“把绿豆也带上,我怕是不能再照顾它了。”
羽生白哉已不像起初惧怕绿豆,但看见秦无衣将绿豆交给自己,感觉他好像在交代后事。
秦无衣在等羽生白哉喝下手中的茶,他们之间不需要誓言,一杯茶便可让羽生白哉以死守诺,羽生白哉迟疑不决,手中茶盏重若千斤,刚想再说什么,就看见聂牧谣从流杯楼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国色天香的女子。
羽生白哉生怕让聂牧谣看出脸上的惨然,不过聂牧谣似乎并未留意到,估计是回来时走的太急,上来就接过羽生白哉的茶盏一饮而尽。
“你让我找的盲女我带来了,流杯楼的舞女,自幼眼盲流落在京靠演百戏为生,我见其可怜便收留她在流杯楼。”聂牧谣招呼两名女子过来。
“另一位是?”
“另一位眼睛无疾,我想着既然要试毒,总得有个对比,所以带回两人。”聂牧谣心思缜密。
秦无衣还是坚信宋开祺应该是找到了解药,既然前后两次密见盲女,解药的关键想必就在盲女身上,让聂牧谣取来宋开祺遇害时留下的水晶瓶,里面的粉末已所剩无几。
聂牧谣点燃香料放在桌中,让两名女子围坐在桌边,香炉中腾起袅袅香雾,沁人心脾,秦无衣来回打量面前两名女子,她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香炉烟绝也未觉察到盲女有任何异样。
“你闻到什么?”聂牧谣问。
“回禀主娘,只嗅到幽香阵阵,令人心旷神怡。”盲女答道。
“可有不适?”
“没有。”盲女摇头,笑了笑说道,“倒是觉得闻香之后精神焕发。”
“你呢?”聂牧谣又问旁边女子。
“我也一样,焚香一缕醒脑清神,去浊留清,香尽时竟还有意犹未尽之感。”
羽生白哉:“或许是药效不够,也或许时间未到,所以毒性还未发作。”
“还有一个可能。”聂牧谣看向秦无衣,“也许哥的推测本身就是错的,根本没有什么解药,即便有也不会是宋开祺能发现。”
“畔茶佉花粉经龙眼汇入八水,京城百姓早已饮用数月,幕后之人舍弃韦玄贞,足见他已无利用价值,也可说明无须再向龙眼倾倒畔茶佉花粉,由此倘若畔茶佉花粉有毒性,幕后之人已可确定百姓服用的剂量已足够,剩下的就是等待毒性发作。”秦无衣依旧坚信自己的推断,目光移到盲女身上,“看来是时间的问题,据赫勒墩所说,宋开祺两次密见盲女都与之独处了一个时辰,不妨我们也等等,看看可有异样。”
“你怎么如此固执,你自己都说了,幕后之人所需的剂量已够,才有意放弃韦玄贞,借武氏之手将其铲除,畔茶佉花粉既可溶于水又可焚香,别说一个时辰,她们在流杯楼这几月,我也没瞧出有什么不同之处。”聂牧谣性子焦躁。
秦无衣淡淡一笑,为其倒上一杯茶:“几个月你都等过来,何必介怀再多等一个时辰。”
聂牧谣无可奈何,三人只能静坐桌边,羽生白哉为两名女子斟茶,秦无衣的视线目不转睛注视盲女,大约半个时辰,聂牧谣便失了耐心,流杯楼的女子最擅长莫过于察言观色,见聂牧谣心烦意乱,眼睛无疾的女子朱唇轻启。
“焚香操琴乃是幽静风雅之事,与其闲坐无话,不如让我们给众位操琴起舞一曲。”
亭中三人现在都无这般闲情雅致,只是秦无衣生怕聂牧谣坐不住:“好,就一睹两位芳华。”
聂牧谣见秦无衣饶有兴致的样子,不想扫了他的兴,回房取来两把琵琶交予女子,坐到秦无衣身边:“点曲啊。”
秦无衣心不在此,随口一问:“两位最擅长何曲?”
“时行曲调我们都擅长,郎君想听什么我们便奏舞什么。”女子嫣然一笑道。
“那就,那就……”秦无衣半天没有头绪,见面前盲女到现在也与常人无异,难免心中没有底。
盲女眼盲心细,虽不见秦无衣表情却能从言语听出踌躇不宁之意:“郎君若无偏好,我二人不如为郎君奏舞一曲《春临上舞》,一来可扫残冬萧冷,二来可让郎君如沐春风,得偿所愿。”
秦无衣笑着点头:“好,就有劳二位献一曲《春临上舞》。”
两女退到院中同操琵琶,琵琶之音清丽如春江之水,灵澈如九秋之菊,时而清脆时而浑厚,急时如金戈铁马,缓时如绵绵细雨。
随着琵琶响起,两女迈出轻盈飘逸的舞步,在院中舒展婀娜多姿曼妙的身体,即便院中还有积雪未融化,但阵阵春意却从她们舞姿中传来。
聂牧谣对此习以为常埋头煮茶,秦无衣依旧心不在焉,目光还是锁在左边盲女身上,只有羽生白哉看的专心致志,一曲春舞竟令他有如沐春风的神效,像是满院花草都在女子翩翩舞姿中迎春绽放。
像是……
羽生白哉揉了揉眼睛,顿时大吃一惊,拉了拉秦无衣的衣角,抬手指向木亭外的花圃。
“你看见什么?”羽生白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试图让秦无衣帮忙求证。
秦无衣随意瞟了一眼,也和羽生白哉一样愣住,随着那两名女子柔美的舞曲,花圃中的花草竟然神奇般绽放,放眼望去百花竞春,姹紫嫣红。
哐当!
茶杯掉落在地,秦无衣和羽生白哉寻声望去,发现聂牧谣抬头呆滞看着上面,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两人的嘴张的更大,四角木亭由四根木柱支撑,之前听聂牧谣说过,她向来喜欢古雅因此特意选了四根百年老木修建此亭。
而现在支撑亭子的四根百年老木上竟然生出朵朵五彩缤纷的花朵,一时间木亭变成花团锦簇的花亭,秦无衣伸手摘下一朵,可闻花香能见染红手指的花汁。
而院中两名女子犹如春神一般,舞步所过之处,枯草逢春,积雪消融,眼前神妙之景让亭中三人瞠目结舌,秦无衣像是想到什么,快步出亭一把拉住盲女,奇异之事再次出现,剩下的那名女子舞姿声乐未变,但再不见百花争艳的画面,那些开到一半的花草全都静止不动。
秦无衣再拉住起舞的女子,然后松开盲女的手让其独舞,顷刻间花草似被春神召唤,所有含苞未放的花朵悉数竞相开放。
停下来的女子也被眼前一切惊讶道,只有盲女浑然不知还在迈着曼妙的舞步,不知不觉已到院中水潭边,再退半步便要跌入池中,秦无衣连忙伸手想要拉回盲女,可手刚伸出一半硬生生停下。
秦无衣震惊之色同样也写在其他人脸上。
盲女已迈入池中,但却未跌入池水,她的优美的身体如同羽翼般轻柔,足尖踏入池水竟悬停水面不沉,池水倒影出她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的舞姿,足尖点水荡起圈圈涟漪,却不见池水湿了玉足。
一名盲女在水面前翩翩起舞。
若是之前有人这样告诉秦无衣,恐怕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但如今就发生在他眼前,面前的盲女更像一名凌波仙子。
一曲舞罢。
盲女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就静立在水面,迟迟未听见有人言语,盲女反而有些不适,唤了一声主娘。
聂牧谣回过神,依旧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带着惊诧走向盲女,停在池边片刻,深吸一口气迈出脚踏入水面。
残冬池水的冰冷让聂牧谣骤然清醒,这才发现自己脚裸以没入水中,刺骨的寒凉让聂牧谣更加惊诧,不远处的盲女依旧站立在水面之上。
聂牧谣用错愕的眼神往下秦无衣和羽生白哉,现在他们也是一脸茫然,谁也无法解释眼前的玄妙。
“至少能证明我推测的没错,关键在盲女身上,宋开祺应该是无意中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密见盲女来验证畔茶佉花粉的效用。”秦无衣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我们五人围坐石桌,都闻了焚香的香料,而且所引之水都被畔茶佉花粉所染,按说如果有异,所有人的反应应该一样才对。”聂牧谣一头雾水,“为,为何只有她能令草木逢春,百花争艳,而且还能踏波而行?”
“我们一直想要验证畔茶佉花粉的毒性,可如今看来,此物非但无毒,反而有仙神之妙。”羽生白哉眉头紧皱,“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无衣一时间方寸大乱,刚要细细思索,忽见一阵白雾从大门缝隙蔓延进来,雾气越聚越浓,所过之处先前绽放的花草瞬间枯萎凋零,待白雾散去院中已多了一名撑伞的女子。
油伞通体冥蓝沉韵阴冷,伞底绘有繁星点点,残月当空月辉将院落染上一层霜色,女子站在伞下犹如沐浴星河。
秦无衣在文昌观见过这名撑伞的女子,也见过她是如何轻而易举将自己的仇人悉数挫骨扬灰,女子的举动让秦无衣始终充满疑惑,只是她伞沿压的依旧很低,秦无衣还是看不见她的脸。
女子迈步向木亭走来,径直踏入池水,竟也与盲女一般如履平地,踏波而行,水面倒影出女子的身影,却是一只皮毛如黑缎,双眼如同镶嵌琥珀宝石的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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