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良辰吉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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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放晴,武则天站立在紫宸门的城墙上远眺,诺大的大明宫尽收眼底,身后传来沉稳谦恭的脚步声,停在武则天身后十步之外,直到武则天微微额首,那脚步声才敢上前。

“卑职已遵太后秘旨,将那两人缉拿入京,现在已妥善关押在地牢,并安排人日夜看守。”来人是一位御林军将领,埋头低声道。

“可有意外之事?”武则天头也不回问道。

“没有,一切顺利,无人知晓也无人生疑。”

“没本宫懿旨任何人不得接触此二人,不必刑讯好生照看,本宫只要他们活着就好。”

将领领命后转身离去。

武则天的视线还注视在含元、宣政两殿四周来回巡逻的禁军身上,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裘衣,目光移向城楼不远处一名持戟,目不斜视警戒城墙下的守军,让身旁侍奉的宦官传守军过来。

守军听闻后,顿时手足无措,放下手中长戟跟在宦官后面快步上前,同样是在十步之遥的距离就屈膝跪下。

“你走近些。”武则天和颜悦色招手。

守军向前跪行三步,始终不敢抬头,武则天淡笑一声:“再近些。”

“卑职不敢。”

“满朝文武都不敢忤本宫所言。”武则天笑言道,“你小小兵卒竟敢公然抗旨不尊?”

守军一听吓得瑟瑟发抖:“将军有令,皇宫守军无论官职高低,无谕僭越太后十步之内者当场诛杀。”

“哪位将军下的令?”

“左卫上将军。”

“季将军治军严谨,令行禁止,忠勇可嘉让本宫甚为欣喜。”武则天面露悦色,“可问题是,你是听将军的还是听本宫的?”

跪地守军是憨厚之人:“卑职当然是听命于太后。”

“那还不到本宫身前来。”

守军埋头跪行到武则天面前。

“抬头。”

“卑职身份低贱,不敢直视圣颜。”

“你小小兵卒怎么这么多礼数。”武则天被面前守军逗起兴致,“本宫命你起身抬头。”

守军这才站起身,武则天打量一番,守军年纪颇轻还带有几分稚气,目如卧弓,其色通黄,透着忠良纯性。

“你是何地人?”

“卑职阳城郡吉平人氏。”

“家中可有老小?”武则天饶有兴致问道。

“尚有高堂健在。”卑职对答如流。

“阳城郡距京有千里之遥,本宫听闻此地贫瘠穷苦,你身为男丁为何不留家乡供奉双老。”武则天声音轻柔,“圣人有云,父母在,不远游,你弃双亲岂不是不孝。”

“阳城确是荒芜之地,耕种难聊以生计,卑职空有蛮力只能从军凭军资供养双亲,此次被征调入京换防,卑职心中甚是挂念父母,不过……”

守军欲言又止,不敢再往下说。

“但说无妨,本宫恕你无罪。”

“圣人虽说父母在,不远游,可还有下一句,游必方。”守军不卑不亢道,“卑职尽忠职守,只为有朝一日能光耀门楣出人头地,若能衣锦还乡也不枉双亲养育之恩。”

“好!好一句游必方!”武则天面露赞许之色,“可你现在只是区区一名持戟郎,每日守着这城墙也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你想要出人头地又谈何容易?”

“卑职愚钝不懂钻营,但唯明做好本分,即便是守城墙也会兢兢业业,卑职只知人在城门在,若有人想擅闯城门唯有从卑职尸骨上踏过去。”

武则天怔住,重新打量面前兵卒,单薄的衣衫下却是一颗赤子之心,天寒地冻坚守城墙,持戟的手被冻的通红,凸起的指节上全是裂开的冻伤,武则天心头一暖,取下身上裘衣亲手披在守兵身上。

此举让守兵惶恐无地,双膝一曲再次跪倒在武则天面前。

“你刚才这番话,本宫甚慰。”武则天伸手将其扶起,“你今日守城门,他日便可为本宫守国门,栋梁之才岂能让你屈就在这城墙上。”

身后传来矫健的脚步声,在数步外骤停,季元宏奉诏前来,刚好看见武则天将凤裘披在一名不知名的兵卒身上,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在原地都忘了下跪拜见。

“季将军来的正好,强将手下无弱兵,区区一名守兵便让本宫大吃一惊。”武则天兴致颇高,招呼季元宏到身前,“他有报国之志,让他当一名持戟郎是屈才了,将军统领禁军,不妨说说委他何职好?”

“太后圣烛独照,末将不敢妄言,悉听太后恩旨。”季元宏明白缘由,对答得体。

“按说升任禁军是将军的职责所在,既然将军都这么说,那本宫就越俎代庖一次。”武则天转头看向面前守军,“你初入京畿为兵,虽有拳拳之心可既无军功也无建树,所谓无功不受禄,本宫赏封你官职不是难事,怕就怕你难服众,你既然想要游必方,不如就留在本宫身边当近卫,待你游出功绩,本宫自会委你重任。”

守军感激涕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件凤裘你就留着,一为取暖,二为警示,就当本宫时时刻刻都在督促你一言一行。”武则天赏罚分明道,“希望你切莫辜负本宫期望。”

守军长跪不起磕头谢恩。

武则天让宦官将其带下,转身对季元宏和颜悦色问道:“本宫听他说自己是阳城郡的府兵,怎会被调入皇宫当禁军?”

“皇城乃大唐社稷重中之重,自太宗起便对禁军选拔调换有严格规定,为防止禁军驻守皇宫时间过长引起事端,因此皇宫禁军每年依制都会悉数调换。”季元宏神色恭敬答道,“此次兵部从阳城、大宁、西河、定襄、昌华五郡抽调府兵共计三千余人,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接防京畿皇宫防务。”

“禁军的新旧交替是件繁琐的事,将军所言不差,皇宫安危系天下安危,容不得半点闪失纰漏。”武则天面露赞赏之色,“不过有将军为本宫运筹帷幄,本宫自然无须担心。”

“太后放心,大明宫内禁军日夜巡查,明暗哨卡不计其数,西北、东南两角的九仙、太和两门外还驻扎有数千羽林军,别说有人想要祸乱皇宫,就是一只蚊蝇也难靠近太后。”

“是吗?”武则天似笑非笑,“将军现在不就站在本宫面前。”

季元宏一听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急退数步跪地请罪:“末将罪该万死。”

“快起来吧,本宫只是与将军一句戏言,将军又何须如此认真。”武则天笑了笑,示意季元宏到身前,抬手指着远处一道城门,“将军可知那里是何处?”

“凌霄门。”季元宏看了一眼,诚惶诚恐道,“此处是大明宫后宫三大门禁之一,末将为防止有丁点闪失惊扰太后,特命禁军在凌霄门严查出入人等,莫非是末将有何疏漏懈怠?”

“将军升任上将军一职以来,本宫因被政务所困一直未有机会召见将军,皇宫的守备由将军负责,本宫自然是高枕无忧。”武则天望向远处的凌霄门,感慨万千道,“本宫入宫时走的就是这道门,没想到这一进来便是数十载。”

“太后英才远略,鸿业大勋是天选金尊,一切皆是顺应天命。”季元宏埋首恭答,“自太后入宫以后,协作先帝,辅佐新君,令四海慕化,九夷禀朔,乃是大唐社稷之幸事。”

“天命?”武则天畅声一笑,“本宫向来不信命。”

季元宏:“末将妄自揣度圣意,请太后赐罪。”

“将军也无须如此拘谨,本宫只是想与将军闲聊罢了。”武则天笑了笑宽慰战战兢兢的季元宏,“本宫入宫时可没想到有今日,就和刚才那名守兵一样,他为生计选择从军,本宫何尝不是与他一样,未想荣华富贵只求衣食无忧。”

“太后人中龙凤,雷霆其武,日月其文。”季元宏心悦诚服道,“太后是凤潜九渊,只待时势移到便能风云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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