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仙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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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季元宏一惊再看名册依旧茫然,不解裴炎为何会能一语断韦玄贞生死,而且裴相向来谨小慎微,无论何时都不会信口开河。

“韦玄贞是陛下的国丈,虽现在只是豫州刺史,将来……”

“没有将来。”裴炎摇头示意季元宏坐下,还是指着名册,“你可知这份名册的轻重?”

季元宏:“门生愚钝,还望恩师提点。”

裴炎语重心长问道:“江山社稷的祸福旦夕系于何人之身?”

“太宗圣明,指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可见社稷安危在与黎民百姓,若是万民归心则天下安平,反之则乱。”

“你曲解了太宗此话的真谛。”裴炎端起茶杯道,“太宗所说是天下大定之后的治国之道,若国中无主又会如何?”

“国中无主天下势必大乱。”

“不错,江山社稷的稳定首先不在百姓,而是君王。”裴炎平静对季元宏说道,“李将军含冤受屈,也是太后无奈之举,李群出任上将军多年,南北衙禁军将领多是他的门生故吏,太后唯恐生变才将这些人悉数调离,你可知太后此举的用意?”

“太后是担心追随李将军的将领因心怀不满而做出以下犯上的谋逆之事。”季元宏不假思索答道,“太后未雨绸缪杜绝后患。”

“这也是太后在众多人选中封你为上将军的原因,有多少功勋战绩不重要,太后要的只有一样,忠于李唐皇室的臣子之心。”裴炎指着桌上名册,“不过这位国丈似乎还没看透太后的用心。”

季元宏思绪敏捷:“名册上的人有问题?”

“名册上大多是韦氏一族的外戚,剩下的也是陛下亲信,他们是想接管皇宫禁军的指挥权。”

季元宏身为武将,深知兵权的重要,也从中看出端倪:“难不成陛下想,想……”

“你是认为陛下想要逼宫,让太后还政?”裴炎说出季元宏不敢说的话。

“门生已明恩师所指,江山社稷的祸福旦夕首当其冲系于皇室安危,倘若皇室有损社稷必陨,天下也会随之生变。”季元宏神色紧张,“门生虽初入京城,但在灵州也听闻朝中之事,自先帝驾崩后陛下继位,但军国大事皆为太后执掌,李唐诸王对此颇有微词,但碍于太后权势不敢出声,假若陛下决意逼宫,李唐皇室诸王势必响应。”

“你还是不够通透,统军你自然不在话下,可治国权谋你还差的远。”裴炎浅品一口香茗,意味深长道,“你太低估了我们这位太后,也高看了现在的陛下。”

“门生愿闻其详。”

“你在灵州掌兵多年,对军务应该了解,我来问问你,李唐的天下兵马归谁统御?又听命于谁?”

“当然是陛下。”

“此言差矣,自开唐以来,兵马实行卫府制,以卫统府,十六卫禁军卫戍京师,又是统领天下府兵,说到底掌管天下兵权的是十六卫的大将军,但这些大将军只是遥领,并无调兵遣将的实权,真正执掌兵权的人是太后。”裴炎明察秋毫说道,“十六卫的大将军皆是太后亲信,你所说的那些被分封的李唐诸王,虽身份尊贵却无实权,太后对外手握天下兵马,对内京畿禁军又全盘掌控,可以说滴水不漏,若是有人想要逼宫,无疑是自寻死路。”

季元宏更是惶恐:“陛下应是被韦玄贞蛊惑,恩师受先帝遗命辅佐陛下,当该效仿魏征直言纳谏,千万不能让陛下被奸臣所蒙蔽。”

“你口中奸臣是指谁?”

“当然是韦玄贞。”

“韦玄贞奸在何处?”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他外戚干政,结党营私,除了阿谀奉承之外一无是处,朝中百官对其也嗤之以鼻,而且此人狼子野心,从这份名册不难看出,他早晚会做出僭越之事。”

“韦玄贞是有野心,但并不愚钝,一心匡扶陛下不惜铤而走险,他非但不是奸臣,还是不折不扣的忠贤之辈,只不过成王败寇,韦玄贞此举操之过急,太想为陛下争回君权,殊不知一字错满盘皆输。”裴炎气定神闲道,“这份名册只要传到太后那儿,韦玄贞难逃一死。”

季元宏压低声音:“恩师,我在宫中听说陛下有意升任韦玄贞为侍中,如此一来韦玄贞就与您平起平坐,此人既然胆大妄为,恩师不如顺水推舟就此铲除。”

“圣贤书中有教你如此奸邪?”裴炎温怒低声呵斥,“我身为首辅岂能做出以权谋私,铲除异己的勾当。”

季元宏连忙认错:“那这份名册,恩师到底会不会上呈?”

“陛下身边不能留韦玄贞这样的人,名册我会如实上呈,至于韦玄贞生死自有太后定夺。”裴炎深思熟虑道,“我担心的倒不是此事。”

“恩师有何顾虑?”

“我担心韦玄贞孤注一掷发动兵变,你身为上将军,回去后一定要加强军务,确保陛下和太后安全万无一失,同时宫中禁军调派务必亲力亲为,做到一兵一卒都听命于你,若有异动即刻封闭皇宫九门。”

季元宏面露难色:“封锁皇宫门禁需要陛下和太后旨意,我虽执掌禁军但若无旨意,断然无法节制门禁开闭一事。”

“以前不行,现在可以了,只要这份名册上呈到太后面前,以太后的敏锐定会未雨绸缪,相信你很快便会收到太后的懿旨,授你临机专断之权。””裴炎胸有成竹,看向季元宏语重心长叮嘱,“李唐皇室安危和江山社稷稳定都系于你一人身上,切莫有半点差错!”

【2】

宵禁后一辆马车疾驰出城,被守门的金吾卫拦下,车里的人伸出手,持有的令牌让金吾卫立即退下,马车出城后一路向北,莫约一个时辰后停在山脚。

从车上下来的人戴着斗篷,抬头眺望半山腰,隐约能见忽明忽暗的灯火,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照亮山脊,也照亮了韦玄贞那张焦虑的脸。

沿着灯火的方向韦玄贞拾阶而上,快到山腰时便见到那间隐于山林的房屋,灰顶黛瓦、细树花墙,不像是寻常百姓的住所,处处透着厚重和气势。

刚到门口就听见屋内传来琴音,琴声委婉券券而来,拨弦之声越发铮然,初颇缠绵,后又激扬,袅袅琴音不绝如缕,能动九州鸾凤。

韦玄贞站在门口不敢惊扰,直至琴音渐消才恭请门口的童子通传,片刻后童子出来相请,韦玄贞掀下斗篷迈步屋内,房屋后面有露台,是主人操琴之地,低垂的帘幔隐约透出主人的轮廓。

“参见仙师。”韦玄贞跪地叩拜,神色举止异常谦恭。

“所来何事?”主人是声音威严浑厚,又似有琴音的空灵无华,像是仙人轻语。

“遵照仙师点拨,找到龙眼所在并作法镇妖,正如仙师所料,武氏自从龙眼被封镇后便久病不起。”韦玄贞埋首说道,“可听太医说,武氏病情有所好转,此举收效甚微,弟子担心一时半会武氏难以还政给当今陛下。”

帘幔里的人又拨动琴弦,空灵苍古的琴声像深山里秋谭水落的声音一样清脆,没有杂音掺杂就如夜空明月般皎洁浩亮,在这房间久久的回荡。

“你可知武氏真身为何物?”

“弟子愚钝,还请仙师示下。”

“当年雷部二十四神君随同天尊下凡转世,开创大唐基业,心月狐也偷偷跟随下界,转世之后便是当今武氏。”

韦玄贞惊愕:“武氏是星宿转世?!”

“她本是有千年修为的妖物,牝鸡司晨,祸乱朝纲的事她也不是头一次了,昔年姜子牙一榜封神,才让她位列仙班,可此妖凡心难断,擅自下界转世为人,加之六梵天主降世让其妖心蠢动。”那人声音从帘幔后传来,“她欲沾指天下,你以为区区一口镇妖龙眼就能锁住她?”

韦玄贞越听越惊:“难道就没有制约她的办法?”

“让你在龙眼作法镇妖,是断她妖气,真正想要降服此妖,就只能靠山河社稷图。”那人风轻云淡说道,“你若依我指示行事,断不会有今日后患。”

“弟子句句谨遵仙师训诫,绝无消怠之处。”韦玄贞诚惶诚恐。

“那为何山河社稷图不翼而飞?”

“这……”韦玄贞哑口无言,“万事本来都在掌握之中,只是在宋开祺身上出了差错,弟子事后全力弥补但始终没有收获,弟子斗胆,会不会山河社稷图并未在龙冢之中?”

那人轻描淡写问道:“龙冢前立有一块石碑,碑文是当年太宗命人所刻,你可知晓碑文内容?”

“派下去勘查的民夫确有发现石碑,碑文被抄录一份,弟子看过碑文内容,担心此事传扬出去便就地销毁,而那名民夫在当天就溺亡于龙眼。”

“这么说,世间知道碑文内容的只有你。”

“正是。”

“四天闭塞,八面黑云。上彻天河黑泽,下至九垒重阴,吾以清为本,以正为威,使鬼神擎拳随侍,令风云聚散如期。一呼一吸体天地之枢机,举措奉行禀元皇之节制……”

那人脱口而出,一字一句如有雷霆之势,韦玄贞惊愕不已抬头,那人所说竟与碑文一字不差。

“仙师怎知碑文内容?”

“碑文正是出自我手,当年帮太宗镇压妖邪也是我。”那人不慌不忙说道,“山河社稷图是我亲手放在龙眼之下,又岂会有错,我命你凿开龙冢取回神物,自然能降服妖孽,如今神物失位百妖聚集,倘若武氏身上的妖心被唤醒,当年朝歌之乱定会再现。”

韦玄贞心中惊骇,太宗修建笼罩已是百年之前,帘幔后的人竟还健在人世,这更让韦玄贞对其敬畏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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