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泾王池(2 / 2)
顾洛雪张望四周,面泛疑色:“奇怪了,池水附近为什么没有守兵呢?”
秦无衣从身上摸出一块腰牌,是从先前打晕武将身上找到的:“这是北衙六军之一的龙虎军令符,调派和指挥皆直接听命于当朝天子,倘若泾王池真的很重要,应当有重兵把守才对,可这里不见一名兵将,相反村落四周却被守卫的密不透风。”
“你是说龙眼不在这里?”顾洛雪一头雾水,又转头看了一眼异样的湖水,“可此地分明是八水相汇,何况宋侍郎在勘河纪要中也提到,龙冢就在江河之下,如果不是这里,那,那龙眼在何处?”
“与其猜不如进村落去看看。”
村落里已人去楼空,只有来回不间断巡逻的兵卒,秦无衣蹲在山坳看的真切,村落中的龙虎军以圆阵布兵,此阵在行军打仗中,最中间环卫的应是将帅,而在此地环形阵线的中间刚好也是整过村落的中心。
趁夜色,秦无衣和顾洛雪悄然无声潜入,发现龙虎军严防死守的竟是一处祠堂,与外围的圆阵一样,坐东北向西南的祠堂居然也是圆形结构。
祠堂有溪水环绕逆朝有情,三进院落门口有狮虎石雕,屋脊飞火星檐,内设正殿正龛,拜亭,灰岗岩石旗杆夹多座,雕栏画栋,气象万千。
这让秦无衣在心中暗暗惊诧,也未闻丈八沟出过声名显赫之人,又是寻常山野乡民竟会有如此一座气势磅礴的祠堂,同样惊讶的还有顾洛雪,她家境显赫,可宗祠与这座村落中的祠堂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而且秦无衣从未见过圆形设计的祠堂,往里走来到祠堂最深处,两人顿时不由自主愣住,寻常祠堂最里面应是供奉祖先灵位的正殿,而此处却是一座威严肃穆的石塔。
石塔八角三十三层,高度刚好与祠堂齐平,若不进祠堂根本看不见这座石塔,虽说不及寻常宝塔高大,但塔身却异常精美,下有莲花基座,石塔由下至上逐层收缩,每层都镶嵌琉璃烧制而成的诸天仙佛,若是在白天,阳光照射到塔身定是金碧辉煌。
“丈八沟的村民还真是富庶,能修建如此富丽堂皇的宝塔。”顾洛雪叹为观止说道,“可既然要修,干嘛修这么矮呢?一点气势都没有。”
“这石塔村民修不起也不敢修。”秦无衣摇头。
“为什么?”
“塔基为莲花,可你细看基座下有九龙托塔,九是极数,龙为天子,九五之尊的天子托塔,这帮村民还没这么大的胆子。”秦无衣围着石塔走了一圈说道,“老丈说过,他听祖辈老人说,太宗曾在丈八沟大兴土木,如果我没猜错,这座石塔应该是当年太宗命人建造。”
“太宗?!”顾洛雪大吃一惊,“平白无故在这里建一座塔干嘛?”
秦无衣仰望石塔:“这不是寻常的塔。”
“那是什么塔?”
“石塔三十三层,每层嵌满仙佛,与传闻中李天王手中法器一样,这应该是一座玲珑宝塔,据说李天王的法器是取三十三天黄金打造而成,用作镇妖除魔。”秦无衣不慌不忙说道,“想必是太宗当年发现龙眼所在,修建此塔以策万全,此事关系国运不便张扬,所以太宗才会命人将宝塔建低,并在外围修建祠堂用来掩人耳目,丈八沟的村民自然不会多想。”
顾洛雪恍然大悟,走进玲珑宝塔底层的塔心室,里面除了一口水井外并无他物,顾洛雪环顾一周,甚为失望:“只有一口井,并没有什么龙眼,会不会是你猜错了。”
秦无衣视线落在那口井上,嘴角反而扬起一丝笑意:“你要找的龙眼就在眼前。”
顾洛雪反应过来:“龙眼该不会就是这口井吧?”
秦无衣刚要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连忙拉着顾洛雪藏身到石柱后面,进来的两人,走在前面的人穿着的是朝服,跟在身后的是龙虎军将军。
前面的人走到灯火下,秦无衣一眼就认出是刚被封为豫州刺史的韦玄贞,他出现在这里倒是并不让秦无衣意外。
“事情办的如何?”韦玄贞沉声问。
将军:“回禀刺史,国师前些天才来过,已做完最后一次法,说可暂保京城无妖患,还留下符咒让末将贴在玲珑塔上。”
“为何还没贴?”
“国师有交代,国师观星象,明日寅时三刻乃是九星闭宫之时,届时妖气猖獗,留下的符咒能克制妖邪。”
“事关重大,陛下为此茶饭不思,你等切不可怠慢,事后我自会向陛下为汝等请赏。”韦玄贞话锋一转,“国师留下的符咒需妥善保管,若有纰漏不堪设想。”
“请刺史放心,事关社稷安危,末将不敢有丝毫松懈,符咒一直贴身保管。”
“国师一共留下多少道咒符?”
“十七道,都是国师道法加持过的,再三叮嘱过末将,必须在明日寅时三刻按照九宫方位贴在龙眼四周。”
“将符咒交予我查验。”
将军连忙从身上拿出装在木匣中的符咒,韦玄贞让将军先行退下,等将军离开后,韦玄贞神色警觉张望四周,检查一番没发现异常,快速从身上拿出一叠咒符与木匣中的调换。
片刻后招回将军将木匣交还,叮嘱了一句按国师嘱托行事,将军不知变故神态恭敬领命。
直到两人脚步声消失在外面,目睹韦玄贞举动的顾洛雪又惊又急:“他,他调换了国师的符咒!”
“别人做此事我会惊诧,不过他做就合情合理了。”秦无衣处变不惊。
“你认识那人?”
秦无衣脱口而出:“韦皇后的父亲,当今天子的心腹外戚。”
顾洛雪更加惊讶:“韦玄贞!他既然已经贵为国丈,为何要偷偷调换镇妖的符咒,此人居心叵测必须让守将知道。”
“你几时才能变的通透些。”秦无衣苦笑。
“我,我怎么了?”
秦无衣反问:“符咒是用来干嘛的?”
“镇压妖邪防止妖祸荼毒百姓啊。”
“如果没有妖祸会怎样?”秦无衣继续问。
“没有妖祸岂不是好事,百姓安平不用再人心惶惶。”
“你没说到点子上,如果没有妖祸这天下将会一成不变,水清则无鱼,李显还是李显,那么太后也亦如是太后。”
“我,我不明白你所指,难不成有妖祸,陛下就不是陛下?太后就不是太后?”
“对了,你终于说对了。”秦无衣笑意晦涩,“李显虽继位,真正独占乾坤的依旧是太后,如果一直风平浪静,李显会一直是太后手中的傀儡,现在妖案频发,所有不利的矛头都指向太后,这妖祸越大越对她不利,这才是李显最想看到的结果。”
顾洛雪反应过来,嘴张的更大:“你,你是说陛下有意让妖祸愈演愈烈?”
“这也未必,李显平庸怯懦断不会想到这么远,而且估计他也没这个胆子,但韦玄贞有,倘若能借妖祸一事让太后还政,他韦氏一族才能真正权倾朝野,既然国师能镇妖,我若是韦玄贞也会好他一样,此事能闹多大就闹多大,等目的达成之后才让国师平妖也不迟。”秦无衣不慌不忙说道,“所以韦玄贞调换咒符我一点都不吃惊。”
“这不成!”顾洛雪义愤填膺,“妖祸危害的是百姓,更是大唐的江山社稷,不能因为韦玄贞的私欲祸乱苍生,到最后遭殃的还是黎民百姓。”
“你只不过是一名捕快,天下乱不乱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韦玄贞要当跳梁小丑,早晚会作茧自缚,何况我从来都不相信,几张纸就能保天下太平。”秦无衣胸有成竹说道,“我不信,找我查案的人也不信,如若国师真能降妖除魔,鼎定乾坤,她又何必让我查妖案。”
“你说,你说陛下会不会也和妖案有所牵连?”顾洛雪惴惴不安问。
“不知道,不过我推测应该没有,李显若有这样的眼界和手段,也不至于还受制于太后,李显没有野心,在妖祸一事上他与太后的观点是相同的,只有天下太平他的皇位才能继续做下去,但他不能保住下面的人没有野心,比如今晚蠢蠢欲动的韦玄贞。”秦无衣笑意忽然变的深邃,“李唐皇室宗亲的血液中都流着弑亲的诅咒,当年玄武门手足相残,如今……”
“如今怎样?”
秦无衣冷笑不语。
顾洛雪见他不肯说,白了秦无衣一眼:“宋侍郎留下龙眼的位置,现在我们找到此地,可并没有什么发现啊,宋侍郎到底想透露什么玄机?”
秦无衣摇头,他也被这个疑惑困扰,围绕龙眼上的水井仔细检查一番,但手掌摸到井壁内侧时,似乎有什么东西粘连到掌心,抬手一看满手赤红,秦无衣埋头嗅闻,沾染的东西没有味道。
秦无衣让顾洛雪取来火烛,沿着井壁查看,发现其中一侧有一道明显的赤红印迹,像是有人往水井中倾泻过什么东西,秦无衣联想到国师曾在这里作法,道家会用到朱砂镇妖,但再三辨认沾染的并非是朱砂。
秦无衣感觉手上的东西出现在龙眼蹊跷,让顾洛雪从井壁挂取一些准备带回去调查。
忽闻一声鹰啼。
秦无衣脸色大惊望向外面,听出那鹞鹰在示警,但与往常不同,只有鹞鹰觉察到真正的危险时才会发出这样的叫声,秦无衣上次听到同样的鹰啼还是五年前,那一次他和跟随自己的人全军覆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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