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执子之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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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一次梦魇似乎没有回到聂牧谣熟悉的过程。

聂牧谣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秦无衣,而是那个她始终看不清容貌的男人,好像但凡和这个男人有关的一切总是那样井然有序和干净,亦如映入眼帘的房间,被收拾的一尘不染。

她躺在松软的床上,被单里有那个男人淡淡的味道,身上的伤势太重,聂牧谣无法动弹,见到聂牧谣醒来,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却从他言语中听出欣喜。

那人将自己轻柔的托起,身体无力的依在男人的怀中,端着他手中的是一碗汤药,每一勺总是吹到适合的温度才会送到聂牧谣嘴边,药汁苦涩难咽,在剧烈的咳嗽中,聂牧谣嘴里的药喷洒出来,那人动作极为轻缓的擦拭,仿佛对自己充满耐心和细致。

“这是什么地方?”聂牧谣问。

那人的声音和他人一样温柔:“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

“我,我是谁?”

那人有些迟疑,良久后回答:“你叫聂牧谣。”

“聂牧谣……”聂牧谣重复着这个名字,感觉很陌生。

那人会细心的为自己清理伤口,并且小心翼翼上药,而且那人做的饭菜口味很特别,聂牧谣细细品味总感觉在什么地方吃过。

那人总是静静陪伴在自己身边,聂牧谣习惯握住那人的手,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安心和踏实。

在聂牧谣的记忆中,照顾她并且告诉自己的名字的人应该是秦无衣,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如此信任秦无衣的原因,每一次梦魇,秦无衣都会出现,但这一次却没有,而聂牧谣很确定,那人绝对不会是秦无衣。

再次睁开眼时,那人已经不在了,聂牧谣突然变的慌乱,走下床到处寻找,大声的喊着那人,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眼前的房间在她无力的嘶喊中崩塌,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另一个房间。

这是她在梦魇中从未来过的地方,一间很雅致的书斋,书架上整齐摆满古籍。

一缕明媚的阳光从窗户透射在木桌上,上面有张开的宣纸和碾好的墨汁,聂牧谣认出这是自己在流杯楼的香闺,再环顾四周,看见墙上挂满画作,聂牧谣逐一观望,这些画作中的场景各不相同,但每幅画中都有自己和那个看清容貌的男人。

聂牧谣走了一圈,这些画作仿佛就是自己记忆的碎片,正在提醒自己想起某件重要的事,而这件事和那个梦魇一样,也困扰了聂牧谣足足五年。

这五年来聂牧谣始终都想完成一幅画,可在画中她一直无法画出那个人的样子,明明心里想着的就是秦无衣,但每到下笔却悬而不决,感觉自己想画的那人并不是秦无衣。

聂牧谣走到书桌边,再次提起笔,这一次她好似不再茫然,细细的笔尖勾勒出山水,也勾勒出那人的眉眼,一蹴而就的画作里,聂牧谣终于画出那人的容貌。

聂牧谣拿起桌上的画,久久凝视着画卷中的人,这时,书斋的门被推开,那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一次聂牧谣终于看清那人的模样,和自己画出的人一模一样。

羽生白哉!

聂牧谣从梦中惊醒,胸口的伤隐隐作痛,震惊的回想着自己在梦中看到一切,确切来说,那并不是自己的梦,而是被自己遗忘的过去。

聂牧谣惊慌失措从抽匣中拿出暗格的面具,赤足冲出房间,看见秦无衣和羽生白哉还坐在院中对饮。

聂牧谣急匆匆跑了过去:“我,我记起,记起来了!”

……

秦无衣和羽生白手中的酒杯悬在空中,两人愣了半天才回过神,相互对视一眼,看见聂牧谣一手拿着面具,另一只手紧握短匕。

两人的神色甚至比聂牧谣还要惶恐,不约而同站起身,羽生白哉怯生生问:“你想起什么了?”

“以前的事,以前很多被我遗忘的事,还,还有……”聂牧谣望向羽生白哉,用充满疑惑和不解的眼神注视他,“还有你,我记起了你。”

羽生白哉一怔,手抖动一下,手中酒杯掉落在地上,神色中有欣喜同样也有愕然,这一刻他等了五年,可这五年来羽生白哉一直活在纠结的矛盾之中,他希望聂牧谣能记起自己,记起她和自己的所有点滴,但同时他又比谁都害怕聂牧谣真的记起一切的时候。

院中的声响也惊喜了顾洛雪,来到院中见三人神情惊诧的僵持,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看见聂牧谣手中的面具,骤然一惊,连忙从身上拿出通缉榜文,竟然与上面所画的面具一样:“牧谣姐,你,你怎么会有这个面具?”

“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个面具。”聂牧谣举起面具,看着面前的羽生白哉,“我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你,但你从来没告诉过我,城外峪口的溪潭,还有宁家的婚宴,你都出现过,你根本不是答应秦无衣要保护我,而是你一直都在保护我,告诉我,告诉我你还答应过我什么,告诉我到底我遗忘了什么?”

羽生白哉眼中是无尽的哀伤,嘴角不停在蠕动,刚要开口时,秦无衣的手拉住他手臂,两人再一次对视,虽然没有言语,但聂牧谣看的真切,秦无衣在阻止羽生白哉,这个举动换来聂牧谣惨然一笑。

“你也知道,你和他都知道。”聂牧谣目光落在秦无衣身上,声音充满愤恨,“你们隐瞒了我五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可你们并不是我,不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熬过来,你们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抹去我的过去。”

羽生白哉埋下头,他不敢再去直视聂牧谣的目光,秦无衣面无表情看着聂牧谣,眼色一如既往的坚毅,而且拉住羽生白哉手臂的手更用力,似乎是在提醒羽生白哉不能开口。

聂牧谣明白秦无衣这个眼神和举动的深意,手中的短匕抵在自己咽喉处,动作和她的表情一样决绝,锋利的刀刃留下一道细细的伤痕,鲜血随之蔓延到刀身上。

顾洛雪大吃一惊,想要上前夺刀。

“不要过来!”聂牧谣退后一步,指着秦无衣和羽生白哉说道,“我不想再被那个梦魇所折磨,也不想浑浑噩噩活下去,今晚要么你们告诉我真相,要么我就死在你们面前,反正我这条命在五年前就该没有才对。”

顾洛雪急的跺脚,拉住秦无衣和羽生白哉:“牧谣姐都这样了,你们还隐瞒着干嘛?”

聂牧谣的举动让秦无衣都惊到,他知道聂牧谣绝对不是在恐吓自己,身旁的羽生白哉深吸一口气,正在掰开秦无衣的手,这个动作让秦无衣更加慌乱。

“你想清楚,你告诉她意味着什么。”秦无衣的声音里透着苦苦哀求。

“我想清楚了。”羽生白哉点头,神色黯然说道,“她说的对,我们不能一直隐瞒下去,她的过去,她有资格去知晓,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让她继续痛苦下去,这是一个错误,错了五年的错误,现在是时候去纠正了。”

“她没做好准备!”秦无衣全然不顾忌聂牧谣能听见,手愈发用力拉住羽生白哉,“而且我也不认为她能做好准备,你凭什么相信她能承受真相?”

“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不说她真的会动手,还有比让她死更坏的结果吗?”羽生白哉反问。

秦无衣知道羽生白哉心意已决,手无力的垂下闭目长叹一声。

羽生白哉慢慢走到聂牧谣身前,脱下皮裘披在她单薄的身上,丝毫没有去夺刀的打算,久久凝视着聂牧谣,细腻的目光充满了温柔和深情:“你真相知道?”

聂牧谣点头:“我其实并不在乎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以为自己会妖毒发作而死,只是想在临死前知道过去的一切,所以才喝下薛修缘的药,是你们拼了命救回我,可我现在已经记起很多事,我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视而不见,告诉我,告诉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羽生白哉回头又看了秦无衣一眼,沉默了良久缓缓直视聂牧谣充满期盼的目光:“你,你忘了很多事,忘了我为你洗床被,忘了我给你做可口的菜肴,忘了自己说过,要随我回东瀛看樱花,还,还忘了答应过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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