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一夫当关(1 / 2)
地藏在楼下马厩留有两匹狮子骢,秦无衣和顾洛雪骑马出城,但秦无衣并没有赶往甘州,而是向西上了山梁,一路疾驰来到扁都口的峰顶,居高临下俯瞰,险要的关隘尽收眼底。
从瑞西堡出来,秦无衣一路无话,顾洛雪紧跟身后,有太多疑惑想要询问,他与地藏和猴六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这两人会跪拜秦无衣,那把麟嘉刀到底有何不能,能让二人义无反顾赴死。
顾洛雪知道秦无衣有太多的过去,他的身份,他的来历,甚至是他的名字,似乎只要和这个男人有关的事都充满了神秘。
五年前!
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秦无衣为什么会亏欠那些含冤九泉的人,地藏和猴六让秦无衣兑现的誓言又是什么?
这些疑惑充斥在顾洛雪的脑海中,感觉自己认识秦无衣的时间越长反而越看不懂他,好几次话到嘴边,但见秦无衣那一脸霜色,迟迟不敢开口。
秦无衣久久凝视着险隘,顾洛雪在他神色中见到不舍和愧疚,却没有冲淡他的坚毅,风雪晦冥的山巅中,秦无衣挺拔的身子像一把百折不屈的剑,从怀中慢慢掏出一支灰白的短笛,顾洛雪还是第一次见到,想起秦无衣对地藏和猴六下令时提到的骨笛,想必正是秦无衣手中这支。
顾洛雪知道笛声承载着地藏和猴六的生死,她期盼拂晓的早点到来,也期盼着秦无衣能早些吹响骨笛。
隘口的火光中,秦无衣看见搬运石头的猴六,沉重的山石在他手中举重若轻,堆砌在隘口形成一道简易的防线,过了很久才看见举着火把的地藏从狭窄的山谷深处回来。
自告奋勇留下来的人眼里,地藏还是他们的王,已经习惯在地藏面前埋下头,只是和以往不同,眼神更多的是敬重取代了以前的畏惧,地藏举着火把逐一打量众人,也没有了往日的凶悍,平静柔和的声音让人很难相信他会是统治瑞西堡五年之久的恶首。
“楼上小娘子那番话慷慨激昂,不谙世事之人听了难免会脑子一热,你们不同,什么风浪没见过,能躲到瑞西堡来不就为保住一条命,好死不如赖活,再说等到吐蕃大军赶到估计连一个囫囵尸首都留不住,别为了一时逞强把命搭上。”地藏嘴角淡笑毫无戾气说道,“能与各位在瑞西堡相处五年也是缘分,谁要现在想走还来得及,我不留不劝,出了隘口和其他人一起逃命去,我为你们断后,只要还有一口气,天亮之前不会让吐蕃一兵一卒跨过扁都口。”
众人一脸恶相,却面无惧色,也无人有任何迟疑,火光照亮他们的脸庞,无不透着视死如归的豪迈。
地藏点点头,从身上取出一壶酒,仰头喝下一口,交给身旁跟随的人,让把酒壶传下去每人一口,当是杀敌前的壮胆酒。
酒壶轮了一圈回到地藏手中,振臂一呼:“今日与大家同饮此酒,过往恩怨情仇一笔勾销,此役若是侥幸生还,我愿与各位肝胆相照,若是命丧于此,黄泉路上再与大家把酒言欢。”
“好!”众人齐声答道。
地藏转身,看见还独自堆砌石块的猴六,依旧出奇的安静,有一种千帆过尽的淡定,好似即便面对生死也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地藏的视线越过猴六,急促的马蹄声已逼至隘口,汇聚的火光将狭窄的扁都口照亮,火光下,万余名吐蕃铁骑的阴影笼罩在谷内不到百人的身上。
装备精良的骑兵,身上的铠甲在火光的映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而地藏和猴六身后那些人却刀剑参差,甲胄不齐。
几十人抗衡万众训练有素的精锐铁骑,还未交战,就让山谷上凝望的顾洛雪感到莫名悲凉,吐蕃铁骑一次冲锋就能将这些人践踏成肉泥,螳臂当车明明是用来形容自不量力,可如今这个词在顾洛雪心中有了另一层含义。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
地藏他们唯一的优势只有扁都口的地势,左边是难以逾越的悬崖陡壁,右边是一座低缓的高山,能通行的只有中间一处并不宽敞,并且地势陡斜的崎岖山路,吐蕃铁骑虽然人多势众可想要通过只能鱼贯而入。
唐蕃交战数年,吐蕃在扁都口铩羽而归多次,深知这易守难攻的隘口险要,虽说对面只有几十人但也不想强攻导致损兵折将,一名领头的骑兵出阵,驾马独自入谷,停在地藏面前一开口说的是唐语。
“将军有令,吐蕃庇护瑞西堡多年,素不交恶,此番我等奉命追剿贼匪,若就此退出扁都口,将军既往不咎,如若冥顽不灵负隅顽抗,攻破此地誓要瑞西堡人畜不生,血流成河。”统军的吐蕃将军应该认出地藏,让骑兵前来传令,马上的骑兵趾高气昂,冷声对地藏问道,“是战还是退?”
地藏仰头看着骑兵,沉默了片刻,抬手喝掉壶中最后一口酒,一边擦拭嘴角一边转头看向身后那些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再回身望向面前骑兵时,揉了揉后颈嘴角抽笑一声。
“我起初来瑞西堡的时候,寻思这里恶人多,指不定有人能送我上路,结果稀里糊涂在瑞西堡当了五年堡主,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倒是习惯了。”
“只要你带人退出扁都口,将军绝不兵伐瑞西堡,你还是堡主,想当多少年都可以。”
地藏扭了扭脖子,似笑非笑:“你就不想知道这五年来,我习惯了什么吗?”
骑兵一愣,一脸不耐烦:“什么?”
地藏脸上笑意瞬间凝固,狰狞的面容让骑兵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地藏抬手就是一拳重重击打在马头上,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倒地抽搐两下后当场毙命,从马上摔下来的骑兵目瞪口呆。
地藏居高临下看着骑兵:“习惯了别人抬头看着我。”
“你……”
呲!
吐蕃骑兵话还未出口,站在一旁的猴六上前就是一剑,一道光华从骑兵眼前闪过,紧接着听到咔嚓一声,头盔从他头上掉了下去,由上到下断成两截,一道血印从他脖子上渗出,嘴刚张合了一下,整个人头已滚落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吐蕃大军大吃一惊,也让站在地藏身后的那些人瞠目结舌,几乎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欺凌过猴六,但谁也没想到猴六居然如此凶残,一句话都没有直接砍了蕃兵的头,怎么看眼前的猴六都不像曾经那个人见人欺的废物。
地藏却见惯不惊,从地上拾起人头,势大力沉一扔,直接将人头扔到对面吐蕃大军的面前。
是战还是退。
地藏已经给了自己的答复。
一声低沉的号角声从吐蕃大军中响起,回荡在扁都口狭窄的山坳中,那是吐蕃铁骑进攻的号令,顷刻间,来势汹汹的铁骑不顾一切向隘口发起猛攻。
地藏握紧手中开天斧,手缓缓抬起目光森冷注视着冲锋的吐蕃大军,直到先头骑兵逼近眼前,地藏的手毫不迟疑挥下,顿时身后箭矢齐发,密集的箭雨向着吐蕃铁骑呼啸而至,箭雨遮挡住隘口明亮的火光,幽暗而厚重的阴影铺天盖地般落下。
冲击在最前面的骑兵纷纷中箭倒下,死伤的兵卒和马匹阻挡了身后冲锋的骑兵,气势如虹的大军顿时人仰马翻在隘口前死伤无数,堆积如山的尸体很快就堵塞了进攻的通道。
无法继续进攻的骑兵被堵在外面,鸣金收兵的号令传来,正准备重新进攻的蕃军令行禁止纷纷停了下来,应该是吐蕃的统帅察觉到再这样攻击留在扁都口隘口的尸体会越来越多,到最后阻止吐蕃大军的便是自己兵卒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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