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衡量(1 / 2)
晚上,回到西屋,周晨对哥哥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我知道四叔这个媳妇娶了会操心,又想让他娶。”
“玉芬姨人挺好的,听说可勤快了,妈还说她会来事儿,娶了咋会操心?”沈玉芬自跟周春来订婚后是来过周家几次的,周阳跟她也有过接触,最主要的是,母亲挺肯定这个未来四婶。
“她家兄弟多,又都小,以后四叔肯定得帮衬着,咱一大家子一起过日子呢,到时候肯定得有人不消停。再说,玉芬姨的娘可是有名的‘小算盘’,咱一家都得给她算进去。”周晨很冷静地跟哥哥分析着,周晚晚很奇怪,周晨小小年纪,怎么能把问题看得那么远,是听人说的?要是自己想的,那也太早慧了吧。
“那你还希望四叔娶玉芬姨?”
“四叔觉得玉芬姨可心呢。”周晨说得有些腼腆。估计是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个话题。
“那到底娶还是不娶呀?”周阳被弟弟一说,原本觉得跟自己没啥关系的一件事,变得左右为难起来。
“看四叔自己呗。”周晨倒是轻松了。本来就没他说话的地方,他也只是跟哥哥闲聊嘛。
周晚晚听着大哥好半天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二哥却在她耳边呼吸绵长地进入梦乡,一脸黑线。二哥你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转嫁烦恼这种事很不道德的你知道不?你怎么能欺负老实人呢?
第二天,周家的气压很低。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媳妇现在不能娶,也娶不起,可谁也不说出来,都用沉默逼着周春来自己说出“不娶”这两个字。可周春来的舌头仿佛有千斤重,他说不出来。可想娶又没有办法娶,所以,就这么僵持住了。
又过了一天,周春来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身上的烟味儿堪比周老头了,估计这几个晚上都没睡过觉,就抽烟了。
家里还是一片沉默,谁都没有松口的意思。周老太太和王凤英看周春来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了,带着不满与戒备,就怕他忽然提出什么让她们接受不了的要求。
周春来依然沉默,吃过早饭忽然出门了。周晚晚看着四叔有些塌下来的腰背也沉默着。她知道,最后四叔还是娶了沈玉芬,而且就是在今年春天娶的。
至于怎么娶成的,周晚晚不知道,也没打算插手。五十斤小麦,这对她来说真的只是抬抬小拇指的事,可她不能再有所动作了,她最近做得已经够多了,万一因为这件事而给自己惹上麻烦,甚至连累哥哥们,她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要背着,除了哥哥们,对谁,她都打算袖手旁观。特别是周家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为他们铤而走险?那绝不可能。
傍晚,周春来回来了,带回消息,沈家同意结婚,彩礼先欠着,今年秋天补上一百五十斤玉米,明、后两年补齐一百块钱彩礼。
周家一时又陷入一片沉默,每个人都在心里盘算着这个条件背后的得失。周春来却坐不住了,他把周家众人一个一个地看了一遍,最后盯着周老太太哀求地叫了声:“娘!”这一声,包含了太深的哀求与疲惫,沉重得听了让人眼眶发酸。
周老太太屁股一调,转过身对着窗户,不看儿子。就是不要彩礼,周家也还得给他们家养个大活人呢!而且到秋还不是一样要粮要钱?
周春来又用血红的眼睛去看周老头,看了半天,周老头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烟袋锅子,没给小儿子任何回应。周春来抱着头蹲到了地上,无声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周家的家庭会议又一次无声地结束了。不过跟前几次不同,这次大家心知肚明,无声地做了决定。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生产队已经开始上工,虽然雪未化完,地里的农活还不能开工,但堆肥、修理农具、搓草绳做草帘、挑拣种子等一些零活还是得开始做了。这个时候妇女和拿三等工分的小孩子们是不用上工的,一来没那么多活,二来妇女们也要趁没大忙,把一家人一年的鞋袜准备出来。可周阳去上工了,他现在拿二等工分,如果认真来算,也是不用去的,可是为了不受周老太太的咒骂和王凤英的白眼,他还是跟着父亲去堆肥了。虽然比周阳大两岁的周军还是安稳地歇在家里,还是心安理得地拿着三等功分。
周晚晚在周阳去上工的早上心情很是低落了一阵,虽然她知道,大哥现在身上是暖和的,身体是强壮的,心情是愉悦的,可看着刚满十四岁的大哥跟一群青壮年劳力一样去干重体力活,她还是心疼得不行。其实周晚晚知道,大哥之所以这么积极地去干活,最主要的还是想早点能挣上一等工分,只有这样,他们兄妹在这个家里才能有一席之地,才能不时时被人欺负。正因为明白大哥的苦心,周晚晚才更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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