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石桥底下蔓生着成片的水草,黑暗里重重围困着二人。她回头看向外边,那水草尖上映出几滴似露的月光,淡薄地流洒着。她听不见自己的呼吸,于是她往前探出手去,待触碰到了男人的臂膀,才终于放下心来。
好像只有对方活着,才能够确认自己活着。
他在水里抓住了她乱摸的手。
那几个骑兵的脚步声就在桥上桥下来来回回,仿佛将那水中央的月影都踏碎了。柳斜桥觉得女人的手心里一定也藏了个月亮,她将那月亮递给了他,轻佻的水流在他与她的指掌之间滑窜,抹平了两人粗糙的茧,反显得这一牵手温柔宁静。他们不言不动,却心如擂鼓。
——“啪!”
一声破空的鞭响,然后她整个身子陡然往前抱住了他!
——
“有人吗?”
“没有,”啐了一声,“抽到石头。”
他呆住,俄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紧贴着自己后背的身躯在轻微地颤抖。可是她没有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
那骑兵方才,往桥底抽了一鞭。
柳斜桥听得出那鞭声中的力道,他甚至听见了布料被一鞭劈裂的微妙响声。抱紧他的身躯是如此柔软曼妙,却硬生生被当作了一块没有痛觉的石头。他感觉到她将脸埋在自己的背上,牙关咬得死紧,他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无用,除了握紧她的手,他什么也做不到。
待她渐渐平静下来,外边的人声已经远了。他们在此处没有查获,只有仍去追那匹马。
极度的紧张过去后,意识一点点回流,两人都发觉这水冷得冻人。又等了片刻,她终于先行起身,往外看了看,再拉着他走出了这条小河。
两人靠着石桥边的石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转头问他:“还好么?”
他“嗯”了一声,慢慢地坐起身来,侧过头,望着她。
逐渐适应黑暗的瞳孔中映出他的模样,背对着暗夜的密林,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一霎之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在他眼里看见了*,她所熟悉的那种男人的*;可是一霎之后,那*消散不见了,只剩下一层无边无际的薄雾,将他的一切情绪都掩盖住,再不容她窥视。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他不言不动,只是嘴唇抿得更紧,她往他靠近一些,终于,还是发出了低涩的声音:“为什么回来?”
他说:“我没有走。”
她抿了抿唇,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回答。旋即她站起身来,这过程中她趔趄了一下,或许是背脊上的鞭伤使她晕眩,但黑夜中无法细看,他们还必须逃命。她往方才的反方向走了几步,感觉尚可,便回头道:“跟我来。”
他走过来,伸手扶住她的右臂。
她没有拒绝他的帮助,还安抚地朝他微笑:“往林子深处走,没有积雪,不留足印。让那匹马引追兵向西,我们往东去。”
他不言语,只是揽紧了她,一步一步带着她小心踏过地上的枯枝。
待走了三四里,月华渐隐,而林中仍然沉暗——他才发现,被自己扶着的女人,竟在不知何时已晕了过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