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赵孟言也难得地板着张脸:“是啊,皇上这一走倒是潇洒,方统领可是把臣从床上拉起来,非逼着臣跟他一起在这门口候着。这可还没入夏啊,臣就穿着件单衣在这儿等了您一宿,明儿若是病了可怎么得了?”
昭阳跟在皇帝身后一声不吭,闻言抬头瞧了瞧,哟,赵侍郎可不真是只穿了件单衣吗?方统领好狠的心,竟然真把人从床上拉起来。看赵侍郎嘴唇都发白了,她想笑,又不敢笑。
“又不是朕把你拉起来的,你倒是会怪。”皇帝瞥他一眼,负手往门里走,顺便拍拍方淮的肩,“朕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行了,把这幽怨的表情收起来,朕看着瘆得慌。”
昭阳又拼命憋笑,结果忽地被方淮叫住:“昭阳姑娘。”
她一惊,抬头看着面色不善的方淮,心道坏事了,这次方淮的矛头要往她身上招呼过来了。结果方淮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被皇帝一把拉住胳膊送进院子里了。
皇帝顺手从布袋子里拿出几只粽子,递了俩给方淮,又往赵孟言怀里也塞了俩:“行了,都别啰嗦了,这粽子是朕亲手包的,你俩拿去当宵夜,把嘴给堵住,免得朕一晚上耳朵都不得安生。”
哟,皇帝亲手做的粽子?
赵孟言一脸不信:“您诓我呢吧?街上随便买来点粽子就把臣给打发了,还说是自己做的。”
“小的可以作证,这真是主子自个儿做的。”昭阳举手对天。
方淮瞥她:“就算真是皇上自己做的,那又如何?你作为皇上跟前的奴才,不知道拦着他独自出门,反而由着他去,你这算得上什么奴才!一点也不知道为主子的安危着想,若你是我禁军之一,我定要罚你军杖五十,打得你皮开肉绽!”
昭阳吓一大跳,赶忙缩到皇帝身后。皇帝觉得好笑,斜眼看她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只说了句:“回你自己屋去。”
得了首肯,昭阳大喜,赶忙跟兔子一样溜了。
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你也别老绷着脸,南下是为了体察民情,但并不是日日夜夜都要把自己拘着。这天下是朕的,朕能护着看着,保国泰民安,又为何不能看看这天下的大好河山、花好月圆?朕在京城里待了多少年,眼下能像个寻常百姓似的走在街头,赏赏月,看看灯,最后还能包包粽子,朕心里很高兴。好了,快把这晚、娘脸收起来。”
这番话是对方淮说的,看来皇帝是真的很高兴,就连语气里都带着明显的轻快愉悦。
只是,皇帝居然说方统领是晚、娘脸……昭阳捧着手里的粽子,脚下险些一个踉跄,最后好不容易转了个弯,憋着笑进了耳房。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笑出声来啊。方统领可是说一不二的人,万一恼羞成怒非赐她军杖五十,她可不觉得皇帝会为了保她跟方统领翻脸。
所以,真得把和主子的关系搞好!她一边想着,一边去后院把水盆子里打满水,候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听到皇帝回屋的脚步声后,才起身端着水盆往隔壁走。
皇帝抬头看她,她低头恭敬道:“小的伺候您洗漱。”
他“嗯”了一声,搁下粽子,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她又把帕子接回去洗净、拧干,搭在屏风上。
见皇帝要就寝了,她在裙子上擦擦手,来到他跟前,踮着脚替他取头上的玉冠。
皇帝个头高,她太娇小,哪怕踮着脚都很费劲。他索性弯下身子配合她,待她取下玉冠后一抬头,就瞅见她涨得通红的脸。
屋内烛火融融,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玉冠走到梳妆台前,把它轻轻搁在桌面上,然后又回过身来替他解衣裳。
他穿了件素色中衣,外间是袍子,需先取配饰,解腰带,然后才能脱下袍子。
昭阳从前一直待在司膳司,何时做过这些事情?她有些生疏地一一取下那些玉饰、挂坠和锦囊,然后解开他的腰带。这么近距离地伺候皇帝,她心里是很紧张的,额头上都快要沁出汗珠子来了,十指翻飞,好不容易才把外袍也解下来。
皇帝见她满头大汗的样子,暗道怎么替他换个衣裳会累成这个样子。眼见着她迟疑着弯下腰来要替他脱靴子、脱长裤,他忙伸手阻止:“朕自己来,你回去歇了吧。”
这会儿皇帝开始暗骂德安了,从前这些活儿在宫里都是他和小春子干,如今来了嘉兴,把昭阳给弄到跟前了,他和小春子就偷懒偷到前院去了。皇帝自己是不太喜欢生人近身的,虽然昭阳算不得生人,但毕竟男女有别,他一个大老爷们也实在不愿让一个姑娘家又是脱鞋又是扒裤子的。
他看着昭阳恭恭敬敬出了屋,合上门,这才自己更衣上了榻。
江南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清甜可人的气味,他阖上眼,很快就有了睡意,迷迷糊糊时还在想:这味道像是粽叶的香气呢。
嗯,明天早起一定要再吃几只今儿亲自动手包的粽子。
一墙之隔的耳房里,昭阳也很快洗漱好,上床歇息了。
她睡在软软的床榻上,闻着被褥枕头上清冽的香味,心里也变得熨帖而舒畅。这趟南行比她想象中的要更有意思、更轻松,除了前些日子在两位姑姑那儿受了些气,其余都挺好的。
江南人杰地灵,她从前都只在戏折子里看到过,而今却能亲眼目睹。
儿时一起玩耍的表姐嫁来嘉兴,她明日还可以上门去见见表姐。多少年没有见过亲人了,眼下有了这个机会,她真像是在做梦一样。
还有主子,虽说明珠一直念叨着伴君如伴虎,天子都有一副铁石心肠,动不动要人脑袋。可在她看来却不是这样,他也许高高在上,也许养尊处优,可也有一颗善良热诚的心呢。
昭阳这样想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三更下了一场雨,江南的春便是如此多情,动辄淅淅沥沥一阵缠绵细雨。可她睡得极好,竟一点也没察觉,只酣睡一整夜。
***
次日,昭阳天不亮就起了,和小春子一起伺候皇帝更衣洗漱,又拎着包粽子去灶房里蒸热。皇帝意犹未尽,早膳也要吃这个。
老夫妇拿给他们的粽子里,有一部分是夫妇俩自己包的,小部分是她和皇帝包的,两种粽子界限分明,好看的玲珑可爱,不好看的奇形怪状。她一边往蒸隔里放,一边抿唇偷笑。
伺候皇帝吃粽子时,她负责剥,德安在一旁恭维:“主子,听说昨儿夜里您与昭阳去寻了嘉兴的金字招牌,亲自学着包了粽子?依小的看,咱主子爷就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比了比,“治理天下有一套,还上得朝堂下得厨房。”
昭阳扑哧一声笑出来:“大总管说的是,小的也这么觉着。”
德安睁着眼说瞎话,指着昭阳手里那个难看得紧的粽子:“您瞧瞧,这粽子多有□□呐!真不愧是出自咱主子爷的龙手,真个就与那普通粽子不一样!”
“是挺不一样的。”皇帝不咸不淡地咬了一口碗里的那只,慢悠悠地说了句,“朕看着这包得都不像粽子了,包粽子的人也真是手脚不太灵活,笨得要命。”
德安一顿,便见皇帝瞥了昭阳一眼。昭阳面上一红,不吭声。
德安并不知道这粽子是昭阳包的,皇帝只负责栓绳子罢了,当下不明就里地瞧瞧皇帝,再瞧瞧昭阳,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看着一主一仆一个面上带笑,一个双颊通红。他心里喜不自胜,看来这宝押对了!
***
天亮之后,陈明坤随皇帝一同出门了,方淮与赵孟言也要同行,这是出门做正事去。只可惜赵孟言从屋子里出来时竟然面色苍白,还不住咳嗽,一看就是满面病容。
皇帝问:“这是怎么了?”
他剜了方淮一眼,咬牙切齿:“托方统领的福,昨夜只着单衣候在门口,等了皇上一宿,今儿……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被咳嗽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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