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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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寅双哪里知道他的那点鬼心眼儿,还很是得意洋洋地顺着他的话一阵自夸,又兴致勃勃地跟江苇青讨论了一会儿他的“前世”……不,他的“梦”,然后将下巴搁在交叠起的手背上,感慨道:“原来我嫁给了健哥啊。”

顿时,江苇青就觉得牙根一阵发痒。若不是他答应过再不会对她说谎,他真不想告诉她这件事的。

他磨了磨发痒的牙根,“那只是个梦而已。”

“可也说不准哟!”雷寅双抬着眼皮瞅他一眼,“怎么说我跟健哥都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爹还娶了他姑姑。这亲上加亲,可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江苇青忍不住又锉了锉牙,盯着雷寅双的眼道:“我跟你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啊!你不是说,我跟他是同一天到镇子上来的吗?那你认识我俩的时间是一样的长,怎么就只有你跟他才是青梅竹马了?!”

他这话里浓浓的酸味儿,令雷寅双从手背上抬起头,看着他一阵嘻笑,“哟,还吃上醋了?”她笑话着他。

事实上,她就没把她梦里嫁人的事当件真事来看待。且她如今才十二岁,刚朦朦胧胧有了一点初始的男女意识而已,对于什么男婚女嫁,可以说,她还没个实质的概念。此时便是说着她是谁谁谁的妻子,于她来说,也不过是一场家家酒,全不当真的。

江苇青被她嘲得脸一红,却是蓦地把心一横,伸手横过桌面,按在她交叠着的手背上,甚是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眸道:“便是要嫁,你也该嫁我才是。”

“啊?”雷寅双一呆。

也亏得这小油灯不够亮,没叫雷寅双看出,其实此时他的脸上早已经红得快要能滴下血来了,“那个……”他磕巴了一下,“那个,镇上人不是总说,我是你家的童养女婿吗?便是嫁,你也该是嫁给我才对。”

刚才他离开客栈时,已经听明白他舅舅和姚爷雷爹的对话了,显然他舅舅有意招揽他们,可他们似乎并不感兴趣。虽然平常雷爹不怎么多话,但从花姐的言谈里,他却多少能够感觉得出来,他们对他舅舅其实心里还是怀着些抵触的。

他既然露了身份,那么舅舅肯定是要带他回京的,而雷爹却未必愿意进京,那么他和雷寅双,很有可能就此天各一方。这么想着,他便是一阵心慌慌的难受。于是他忍不住用力握紧她的手背。

雷寅双抬眼看看他,再看看他紧握着她的手,然后再次抬眼看着他,忽地反手握住他的手,问着他:“你是不是害怕你一个人回去,会吃亏?”

江苇青一怔,一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雷寅双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又道:“你别怕,你不是有个皇帝舅舅吗?你把那个混蛋拐你的事跟你舅舅说一说,让你舅舅把他抓起来,你不就安全了吗?”

江苇青不明白她怎么忽然扯到这件事上,便道:“可我并没有证据。”

“你舅舅是皇帝,他还要什么证据?”雷寅双道。

江苇青一阵苦笑,道:“越是皇帝,行事反而越没有常人自由。若是别人家,护了短也就护了短,在他那里却是不行的。连我外祖母多赏赐我一点东西,我父亲都会被御史弹劾,又何况是这种没个证据的事。”

雷寅双不禁一阵沉默。

江苇青看看她,问道:“你怎么以为我是在害怕?”

雷寅双抬起头,“你不是因为害怕,才在我家躲了这么多年的吗?”

江苇青:“……”

他再没想到,雷寅双是这么想这件事的。可……

“可是,”他用力一握她的手,“才刚我跟你说的,是我想娶你……”

“知道知道,”雷寅双跟哄孩子似的,在他的手背上摸了两把,道:“你现在的想法,其实也有个什么专门的词儿来着,我记不太清了,好像叫‘雏鸟’什么来着,说的就是你这种情况。说起来,其实你不过是因为我是那个把你从河里捞上来的人,又是你印象里头一个对你那么好的人,所以你才觉得你离不开我。可等你再大些,你就该知道,你想娶的人,未必是我了。”

江苇青一怔,再想不到她会这么说。他连忙抽回手,郑重道:“我是真想娶你!”

“切,”雷寅双不客气地嗤笑一声,“你想娶我我就得嫁?!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你是真想娶我?”见他张嘴要说什么,她挥挥手,拦住他的话头,又道:“好,就算加上你梦里的年纪,就算你现在真是二十三岁,那你头二十年里,可有真心喜欢过什么人没?没有吧?那你怎么就知道,你想娶我,是因为你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还是因为你觉得你呆在我身边特别安全,所以才想跟我在一起的呢?”

“我……”

她再次挥手打断他那未能出口的话,又道:“便是你觉得你现在是二十三岁,已经是挺成熟的一个人了,我可才十二岁。你怎么就觉得,我长大了一定想嫁你呢?而且,我从没跟你说过,我可是从来没想过要嫁人的。嫁人这件事,我怎么都觉得是你们男人设下的一个陷阱。你想啊,嫁人前,我只要洗我自己的衣裳,做我自己的饭就好了,我嫁了你,还得洗你的衣裳,给你做饭,我吃饱了撑的才去给你当那个老妈子呢……”

“洗衣做饭的人是我吧……”江苇青郁闷道。

雷寅双一愣,张了张嘴,忽地没声儿了。确实,自打小兔进了她家家门,这些家务活便都是他在做……

她心头忍不住一阵愧疚,猛地一挥手,道:“总之,嫁人对女人一点好处都没有,我才不嫁呢。”又指着他道:“你也别说什么想娶我的话,便是你做了个怪梦,梦里觉得你已经活到二十岁了,可事实上你到如今也不过才十三岁而已。”

见江苇青又要张嘴说话,她蛮横地一把按下他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不爱听你那么说。一则,谁也没规定说,你想娶我,我就必须得嫁你;二则,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可这种喜欢,就只是小伙伴们之间的那种喜欢,我可没觉得我喜欢你喜欢到非要嫁你不可。而且,我也没觉得你对我的喜欢,就是那种喜欢。再说了,我俩的年纪都在这里呢,说什么娶啊嫁的,你不觉得太早了?等再过个几年,你再大些,肯定想法就不一样了。”又告诫着他,“以后可别再跟我提这话了,我是知道你没那个意思的,可在别人听来,还当你是在调-戏我呢。”

她这里正说着,忽然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响,原来是高公公过来宣旨,天启帝要宴请鸭脚巷的众人。

*·*·*

对于天启帝的要求,姚爷和雷爹他们都说要考虑一二。

天启帝对他们倒也不曾过于逼迫,只拉着他们一阵天南海北的“叙旧”,又说起他当年给应天皇帝收敛尸骨的旧事,以及若是他们肯随他进京,他会如何安置他们。

之前雷爹他们就知道,有人在龙川之上替应天皇帝立了座碑,他们却是再没想到,这是当年天启帝所立。

这几人中,姚爷今年不过才五十出头,雷铁山也不过三十四五岁,王朗虽比雷铁山略年长一些,也还未到四旬,可谓还都年富力强。便是雷爹腿上有了残疾,听着天启帝对他们的安排,几人说不心动那是假话。可心动的同时,多少总带着这样那样的疑虑,何况,他们还带着雷寅双这么个“定时炸-弹”。虽说皇帝已经默认了她的存在,别人呢?万一哪天叫人认出她的身份——偏这孩子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样的祸事来?!

酒宴散后,雷爹和板牙爹都没有回家 ,全都聚在姚爷家里一阵商谈,却是直到天亮,依旧未能想出个万全之策。最后,姚爷一拍大腿,指着王朗道:“只能这样了,我跟你先随他进京。当年你不过是铁子的副将,结的仇家远没有铁子多,我又不过是个半截子入土的老头儿,便是有人要寻仇,也有限。”

他扭头看向雷爹,“等我们先跟他进京看看风向,他若真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真心想用我们,你再进京也不迟。可若不是那样,至少我们也没有全部陷进去。”

王朗道:“可是,以什么理由留下呢?”

姚爷看看雷爹,忽地摇头一笑,道:“只怕此时也顾不得忌讳了,你正好可以拿花姑做借口,只说要养胎,等孩子生下来,怎么都是明年的事了。”

王朗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傻傻地问着雷爹,“花姐有了?!”

尚未大亮的天光下,雷爹那张黝黑的脸上竟隐隐透出一丝红晕来,讷讷道:“才,才刚怀上,还,还不足两个月呢,不好往外说的。”——乡里风俗,坐胎未足三个月前,是不宜叫人知道的。

“哎,”王朗喜出望外,拍着雷爹的肩道:“恭喜恭喜,”又道,“这孩子是个福星,来得巧!”

*·*·*

这一夜,不仅鸭脚巷里的众人未能安眠,那龙川客栈里,江苇青也未能合眼。

几年来,江苇青早收敛了当年那“唯我独尊”的霸道脾性,以及那总随心而为的任性。如今的他,变得越来越像姚爷,凡事总爱在心里琢磨个透彻才会甘休。可唯独他对雷寅双的感情,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加以分析——她于他,就像她天生就该跟他在一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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