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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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武器的乌孙人如绵羊一般,不过半个时辰便被大历军队齐齐覆灭在逃往哈尔和林的路上。天色渐暗,遍地腾起一股血腥味。伏罡招呼霍勇过来吩咐过余下的扫尾工作,一件件卸掉身上的肩甲胄甲并身甲扔在地上,跃到马下卸下马鞍在鸿泥耳边吩咐了几句什么,边踢掉腿甲往前跑着。遮掳障就在苏泊河对岸,他只穿着内里的棉纱中单一路奔跑着,跑到苏泊河岸纵身跃入河中浸染红一片河水,游到另一侧上岸之后复骑上淌河过岸的鸿泥,纵马转到遮掳障另一侧,仰脸望着在遮掳障高处窗子上望着自己的晚晴,缓缓伸出了双手。

伏罡才从水里钻出来,此时那白纱中单浸过水皆沾在他精壮的身体上,离着两三丈的高度,晚晴能清楚看到他胸膛的起伏与肌肉的震颤。她与所有的农村妇女一样,憎恨强者,也怜悯弱者。当乌孙人气势汹汹杀过来的时候,她也希望伏罡所带的大历军队能赢。

可当那些被杀懵了的乌孙人放下武器纷纷投降时,为人母的她也希望伏罡能网开一面放过他们,毕竟他们家中也有母有子,在盼着他们回去。当伏罡跃过苏泊河洗净混身腥血在张开双手,要讨要一回战事后的纵情时,她心中五味陈杂,看他便如看魔鬼一般。

于是,晚晴缓缓摇头,嘴里轻轻说着:“不要,我不要。”

伏罡仍张着双手,熬过几个昼夜的眼晴利如狼目盯紧晚晴。那目光扫过之处,晚晴肌肤上都起着鸡皮疙瘩。她渐渐往后退着,仍是摇头,这样杀人如麻的男人,亲自见识过他的残忍,她觉得自己有一段时间甚至都不想再见到他。

不过片刻之间伏罡便进遮掳障,双手抱起晚晴就往下走。晚晴气的蹬腿,挣扎了半天也挣扎不脱她如铁箍紧的双臂,直到骑到马上,他纵马狂奔时,才带着埋怨侧唇在伏罡耳边:“虽我是个没见识的农村妇人,也知人的生命是天地间最重要的东西。那些乌孙人也先是为人子为人父,才是敌人,他们都弃戈表休,你为何还要杀他们?”

伏罡勾唇笑着,叨上晚晴的下唇瓣细细的轻咬,咬了许久又撬舌入她口腔中搜掠,搜掠许久索性丢掉马缰双手箍着她的脑袋深吻起来。他也有许久未曾吃过东西,但比之食物,如今他更渴求身体上的饱餐。

鸿泥继续飞驰着,一路跃过阵阵淡粉色的红柳花从,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狂奔。晚晴叫他吻的头昏脑涨,好容易挣开伏罡喘着粗气问道:“你要带我去那里?”

……

“我本来也不杀俘虏,不过征战的双方,彼此都是为了能叫自己的日子过的更好一点。但是一想到你就在苏泊河岸上与那乌孙信使争斗,将心比心,我们太多边百姓家的妇人们叫他们强奸掳虐,还不是任如羊羔一般的无助。”伏罡穿好衣服站起来,见晚晴仍嘟嘴不悦的穿着衣服,走过去将她抱到马上,遥指着西北方向说:“我要纵兵千里,杀到葱岭东麓,将这一茬成年的乌孙人全部杀完才行。”

晚晴十分不争气的又屈就了伏罡一回,此时已然半夜,她又渴又累也无力应承他的雄心,见伏罡骑到马上便躺到他怀中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伏罡与驻扎临潢的大军分别,便带着凉州的三千骑兵纵马千里,往葱岭东麓而去。晚晴与白凤两个勒马别过,绕开归凉州的大军缓缓骑马走着。白凤连连在马上征战了将近一月,此时叫烈日晒的黝黑明亮,解掉盔甲只着一袭黑衫,瘦瘦跃跃一身的筋骨。她时不时扫晚晴一眼,终于忍不住策马过来问道:“昨日大哥去找你,你们跑出去准没干好事。”

晚晴笑着不肯说话,略点了点头。白凤自然能猜得到,此时四野无人,又凑过来问道:“果真?”

晚晴仍是点头,仍是笑着不肯言语。白凤垂头丧气走了许久,见晚晴一双眸子闪着媚意含着笑,烈阳照着她白皙的面庞透着微微的粉,她混身散发着一股叫男人们天生见了就想征服,想要压在身下的狐媚气息。白凤忽而就叹道:“我自来不爱妇人们太柔弱,可如今不知为何竟有些喜欢你。”

她久久望着晚晴,脱口而出:“若我是个男子,定要先伏青山娶了你,叫大哥一根毛都捞不到。”

晚晴笑着摇头:“可我最羡慕你,你不知道我躲在遮掳障中时,有多希望自己能变成你,纵横驰聘快意缰场,切人头像切瓜一样痛快。”

白凤果真起了些欣慰,非常自豪的叹道:“估计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晚晴仍是笑着。如白凤一般的日子,她也曾过了一天,在戈壁滩游荡,杀掉一个异族人,到如今想来,都敞快无比。

……

距平王入京已有两年半,这年冬至时,晚晴铎儿也随伏罡上了京城。平王如今成了皇帝,那娇俏可爱的小王妃自然就成了一国之母的圣人。原来幼小的皇帝已逝,他的生母刘太后如今再升一格成了太皇太后,也不过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妇人而已,守得空宫多少年,还要一直守下去。

高千正如今掌了中书门下省并兼理着枢密院,伏青山依然理着兵部,此外还兼理着督察院,只是他到如今还没有再婚,玉质金相昂藏七尺的年轻督察使兼兵部尚书,如今也不过住着个两进小院子,身边伺候的仍是中书府过去的旧人魏青魏方水哥等,连个正经开脸的丫环都没有。

于私节上,他一直享有清誉,便是再挑剔的言官谏官们也在他的私生活上挑不出刺儿来。

伏罡这一回回家就不必像原来那样躲躲闪闪要偷偷翻墙了。陈伯与关妈妈两个在大门上等着,晚晴牵了铎儿的手进内,一眼就瞧见三年不见的高含嫣在正院中站着。她当然知道高含嫣是伏罡的前妻,也知他们合离也有些年头,高含嫣再嫁魏舍人,伏罡再娶了她。

但是早已合离的两人本该再无关系,为何伏罡头一日到京城,高含嫣就会在此相等?

她回头见伏罡也走了进来,拉铎儿站到一边竖眉看着。就见高含嫣眼圈一红伸直双手已经扑过来,紧紧抱住了伏罡。

“对不起!”高含嫣哭声说:“上一回你来见我,我心中太过欢喜着人给父亲送了封信,谁知那人竟走漏了风声,将你到京的事情透到了魏源那里。是我害你差点涉了险……”

伏罡好容易才掰开了高含嫣的手推她离开自己的胸膛,沉下脸说:“都是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高含嫣揩了眼泪含笑说道:“进去吧,父亲在出云阁等你。”

出云阁是当年高含嫣与伏罡一起生活时所住的院子,而高含嫣的父亲高千正,恰是如今朝中兼着枢密使与中书门下,权倾朝野的中书令高千正。

伏罡挣开了高含嫣的手,过来抱了铎儿说:“你在此稍等,我先安排我家夫人与孩子到畅风院住好了再去。”

你?晚晴心中暗诽道:“不怪当初伏罡一上京城就要往中书府去,他到现在叫起高含嫣来,都是这样亲亲热热,语气都不一样。”

她拉了铎儿一把:“这样大的孩子了,抱什么抱,让他自己走。”

铎儿如今正是褪牙的时候,又在凉州跟着那些将士们家的孩子养成许多粗野的坏脾气,撒了丫子跑着,喊道:“这里所有好玩的东西都是我的!”

晚晴回头见伏罡还在身后站着,恨恨说:“快去吧,你老丈人等着你了。”

伏罡见晚晴吃醋的样子有些好笑,柔了眉眼低声说道:“你无父无母,我那里来的老丈人?”

晚晴赌气往前走着,听得后面高含嫣叫道:“伏罡,快来!”

她回头,便见伏罡果然沿路往那一处院落而去。她来这将军府两次,还从未踏足过那一头高高的出云阁。

高含嫣走的很慢,伏罡也不得不放缓了步子。如今正值深秋,沿路的皆是黄叶遍地,高含嫣忽而叹道:“我有许多年未曾踏足这里,怕你初来荒园草径无法入住,就私自做主带了来人替你修葺打理一番,你可勿怪。”

伏罡摇头道:“不怪。只是魏舍人丧去也有些年头,你可再嫁否?”

高含嫣回头堵上伏罡,盯着他眼睛问道:“一嫁合离再嫁丧夫,我可还能再嫁?”

她如今也快三十了,阳光下眼圈下的皮肤透着些松驰,粗致的妆容掩不住的憔悴与苦意。伏罡在脑中措辞许久才劝道:“能。”

高含嫣苦笑:“我的人生不过就是空等,先等战场上不归的夫,再等脂粉场中流连的夫,到如今,只等个岁月空蹉跎。”

伏罡终是绕过高含嫣,往出云阁而去。出云阁楼外重重亲兵护卫守着,见了伏罡俱是行礼,伏罡摆手压了径自入内,便见右侧宽敞的客室中高千正在一张香楠木圈椅上坐着。他的侄子伏青山站在下首,正与其相谈着什么。

“下官伏罡,见过中书大人。”伏罡跪下行过大礼。高千正指了伏青山道:“去扶你叔叔起来。”

伏青山才一虚扶,伏罡便自己站了起来。伏青山这才揖首行大礼:“阿正叔一路辛苦。”

高千正指了自己侧首的椅子道:“坐下说话。”

伏罡才坐下,高千正又道:“青山出去替我唤杯茶来。”

伏青山知他们有私语要言,揖首退了出来。待到目送伏青山出了门,高千正才道:“有件事情,我须得代含嫣替你陪个不是。”

他从袖中掏出封信来递给伏罡,看伏罡展开了才说:“三年前你到京中,那夜曾来见过我,我当时劝你去开导开导含嫣。后来你到了中书府,含嫣不知究理,怕你在京中露了行迹,是而修书一封给我叫我暗中加护于你。谁知这封信竟走漏了风声,漏到魏源那里,魏源才会着人围捕你。这皆是我们父女的过失,却害你受了一场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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