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盛宴5(1 / 2)
“河桥送人处,凉夜何其。斜月远坠余辉。铜盘烛泪已流尽,霏霏凉露沾衣。相将散离会,探风前津鼓,树杪参旗。华骢会意,纵扬鞭、亦自行迟。
迢递路回清野,人语渐无闻,空带愁归。何意重红满地,遗钿不见,斜逕都迷。兔葵燕麦,向残阳、欲与人齐。但徘徊班草,欷歔酹酒,极望天西。”
这就是周甫彦提早准备好,打算在国公府盛宴上,赠予李师师的词,采用的是并不多见的词牌《夜飞鹊》,大概也只有李师师那样的技艺,才能演唱这样的词牌。
而这首词通篇辞藻华美,写情细腻却又不失沉着,语句起伏顿挫,与音调极其协合,拥有极高的声乐美感,根本就是为了李师师量身定做的。
这词上片写送别,下片则写别后的强烈思念,融情入景,还化用前人的诗句和典故,极其细腻凄美地写出了送别怀人的情深似海。
而且全词颇为浑雅,含而不露,将惜别和思念寄于写景、叙事和托物之上,极具技巧。
可以,这首词,充满了周甫彦强烈而浓郁的个人风格,加上蔡京等人为他推敲润色,【∧【∧【∧【∧,m.♀.c↑om若拿将出来,绝非苏牧那种打油诗所能媲美的。
在李师师婉拒了他之后,周甫彦并未死心,也自觉永远不会死心,这首词与其写送别,倒不如重其实放在后面的别后之思上。
这是他在用自己最文雅和最体贴的方式,告诉李师师,他周甫彦很怀念他们之间那些过往的美好日子,他希望还能够回到从前的那种情感状态。
这里头也有着他的一厢情愿,自以为以往的李师师跟他就是心有灵犀夫唱妇随的一对璧人,可他却从未想过,李师师对待他周甫彦,也仅仅只是比其他人要好一些,但并没有参杂任何男女间的感情成分在里面。
他也很想将这首词拿出来,狠狠地将那个只拿出打油诗的苏牧踩在脚下,殊不知在李师师的心里,那一首打油诗弥足珍贵,连苏牧先前那些经典之作,都无法比拟。
因为当初在杭州之时,苏牧也写了一首打油诗,但却是调侃和耍无赖的成分居多,而如今这一首,却是在苏牧知晓李师师心意之后,特意为李师师所作。
或许这只是一首打油诗,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甚至连稍微识字的贩夫走卒都读得懂,但就意境而言,却实属上乘。
李师师这种想法,其实跟高俅和曹顾已经不谋而合,在他们看来,苏牧便如同高明的剑道宗师一般,心境上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摒弃了所有的剑招和技巧,而最求剑意和剑势,已经到了无剑胜有剑的地步!
对于词人而言,辞藻文字就是他们的剑,各种音韵声调的契合等等作词技巧,则是剑招,而所要表达的意思,则是剑意,个人风格就是剑势。
高俅等人窃以为,苏牧已经到了大巧不工的境界,不追求文字,不追求华丽,甚至于摒弃了诗词该有的各种韵味,却是独独将意境,做到了极致。
而诗词一道,最为珍贵的,可不就是意境么?
在座的宾客都在惊诧于苏牧为何会做出这么一首打油诗来,这种诗粗陋之极,但最后一句如同神来之笔,画龙睛,又将整首诗的意境硬生生拔高了十几层楼,实在不好妄下定论,一时间也是争论不休。
甚至有人搬出了唐时大宗师的作品来明,越王勾践破吴归,战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好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这首的前三句都在将勾践如何如何强盛,可最后一句又奇峰突起,出越国最后的衰败景象。
也正是因为前后落差极大的这种对比,使得整首诗的意境都得到了升华,便如同一个凡人突然顿悟成佛了一般。
可对于高俅和曹顾这样的老人,阅人无数,见得李师师和苏牧之间的目光交流,以及这诗句里头蕴含的意思,心里其实已经隐约察觉到二人之间那微妙而隐晦的沟通。
只是无论如何,苏牧这首打油诗实在太过粗陋,丢出来就像山村里的启蒙老秀才,终其一世,突然灵光一闪的巅峰之作,矬子里的高个,终究还是个矬子,打油诗里的佳作,到底还是打油诗,想要让在座之人服气,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然而他们却并不知道,苏牧只是想以这首诗,还李师师一个答复,仅此而已,他甚至没有考虑太多技术层面上的问题,连他自己都不觉得最后一句是什么神来之笔,什么画龙睛。
他只是将自己的心意,放在了最后一句,便像一个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吞吞吐吐,最终才出一句极其隐晦的话来那般。
在座的都是京都名流,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步,又岂是如此容易打发的,质疑声很快就压倒了赞美声,连那些中肯客观一些的看法,也淹没在了窃窃的议论之中。
周甫彦的心里是非常得意的,因为苏牧终究还是出了一记昏招,在他看来,苏牧的本意不过是为了哗众取宠,然而却又弄巧成拙,给了他一个翻身的机会!
他并不是王锦纶苏清绥这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和花架子,他是有真才实学的大才子。
在苏牧没有横空出世之前,他就已经是杭州第一大才子,而后灰溜溜来到了汴京,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就已经享誉文坛,并得到了蔡京的赏识,如今甚至已经成为了官家的座上宾,而且还是常客!
如果没有真材实料,即便蔡京再如何一手遮天,官家也不可能买周甫彦的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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