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2 / 2)
焦芳笑叹一声:“你也不用忧心,如今陛下已然继位,谢氏一门也已失势,翻不起什么浪头来,我也不至马上就去,眼下只要定了云和公主这一件事,便可高枕无忧了。”
一提起高暧,顾太后神色立时一变,铁青着脸恨道:“什么公主?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生的野种罢了!这事你不用管,我先整治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等消下这口气,再将她赐死,倒要瞧瞧昶儿会不会真为了这个野种恨我这亲娘一辈子。”
她说得恶毒,牙齿紧咬,唇角却泛着笑意,那张脸愈发显得狰狞。
“你真要如此?”
“怎么?你觉得不妥?哼,我最受不得的便是叫人威胁,何况是昶儿他……不弄死那野种,难消我心头之恨,当年你不也劝我斩草除根么?只恨我那时心软,没听你的话。”
焦芳轻轻摇头,面色木然道:“现下与当日不同,不必再提。你说自己最受不得人威胁,陛下又何尝不是?他这脾气像谁,你这做娘的还不清楚?如今陛下既然已对云和起意,绝不会善罢甘休,若再下手加害,只会逼他真与你反目,到时真做出些事来,便难以收拾了。”
顾太后悚然一颤,细想他的话,越来越是心惊。
高昶这孩子虽说文治、武功、才德样样青出于蓝,可就是这心性上像极了自己,一般的执拗,受不得半点委屈,倘若自己真的弄死了那丫头,这孩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当真是难以猜度。
她愣了愣,便问道:“依你说,该当如何处置?”
焦芳又咳了两声,这才清着嗓子答道:“放她回去。”
“什么?放她回去?你……”
“莫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不光要放回去,还要与陛下明言,不再逼她下嫁,任其留在宫中。如此一来,便可稳住陛下的心,不再与你争闹。”
顾太后柳眉一竖,忍不住又打断道:“这怎么成?放那野种在宫里,昶儿岂不更加心猿意马?若真做出事来,我这番心思可就全白费了。”
“自然不会那么简单。”
焦芳将帕子掖回怀中,轻挑唇角道:“你可与陛下约法三章,只要答应从此不再有非分之想,便放其回去,由着她仍呆在景阳宫,不再过问。如此各让一步,陛下也是知进退的人,必然会应允,不仅如此,心中还会觉得亏欠你这当母后的,日后定然会收敛安分,我再刻意盯着些,如若再有什么出格的事,那便是陛下理屈在先,到那时再处置公主不迟。”
顾太后沉吟半晌,似乎也觉有理,却仍有些余怒难消,恨恨道:“你说得不错,可就是便宜了那死野种。”
“小不忍则乱大谋,陛下是天子,关乎江山社稷,若真的逼着他做出些浑事来,到时悔之晚矣。至于公主,既无根基,又无手段,留在宫中反而更易摆弄。等陛下有了后妃,她又年长色衰,心定然就淡了,不必过于担心。”
焦芳微微一顿,凑近些低声道:“近来崇国在边境屡有动作,十有八、九是有所图谋,眼下正是紧要关头,陛下的心神可万万乱不得,否则要命的可就不是儿女情长,而是咱们大夏的江山社稷了。”
顾太后又抿唇想了想,有些不情愿地叹气道:“好,就依你说的,回头就将那野种放回去,你可要替我盯牢些,千万莫误了昶儿。”
“有我看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焦芳一笑,颤巍巍地站起身:“成了,你歇着吧,我走了。”
顾太后一把拉住他:“怎么走得这般急?左右也没别的事,便多陪我说说话,好歹吃杯茶再走。”
“不了,心头牵着事,吃茶也吃不爽利,待把大事办完了,才好清静的说些话,你道是不是?”
焦芳轻笑着,那刀刻般木然的脸上竟扬起一抹温柔之色。
“唉,这几十年哪曾有一日清静过,罢了,罢了,你先去吧,只盼这次之后,真的没什么挂碍了。”
顾太后哀怨地一叹,像是疲累以极的扶额靠回到软榻上。
焦芳跨出两步,忽又回头问:“方才那几个奴婢可也知道仔细?”
“怎么?”她闻声一愕。
“事关皇家威仪,国朝体面,万万不能透露出去,若是知道了,便留不得。”
“……成,你瞧着办吧。”
焦芳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撩帘而出,那双浑浊的眸中已恢复了沉冷。
缓步绕过回廊,候在外面的内侍急忙上前帮他披上貂裘外氅。
“少卿到哪里了?”
“回老祖宗,徐秉笔已到了,就在最近候见。”
“叫他别在这处,在旁边园子里等咱家。”
“是。”
那内侍躬身一应,匆忙转身去了。
另外几人扶着他出了殿门,一路下了台阶,来到轿旁。
“你们都先候着,我去去就来。”
焦芳低声吩咐着,便独自颤巍巍地朝侧旁的宫巷走去。
众内侍吓了一跳,便有人近前跪地道:“老祖宗恕罪,这……孙子们不跟着怎么成?”
“咱家的身子自个儿知道,还没那么娇惯。”他干瘪的唇角一哂,脚下却不停。
众人不敢再说,跪在那里目送他远去。
沿着巷子往前,走出不远便见一片大树参天,绯叶却已落尽,徒留那空荡荡的枝叉一根根伸出朱墙之外。
焦芳从旁边的月洞门进去,蹒跚着向园子深处走了上百步,便见几块高大的太湖石错落相叠,矗在那里。
“没人跟着,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那霜白色的身影便从石后转了出来,背上大氅一甩,拱手道:“干爹。”
焦芳望着他,那张玉白的脸比初入宫时更加俊俏,少了几分青涩,多了些沉稳干练,瞧着愈发令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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