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2)
此时天色已黑。
一个帐篷里出现了一颗头骨。
狼金镇定地道:“都围着做甚?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给她重支个帐篷!”继而命人取了些酒食权做了个祭祀。祭酒浇到地上,肉食投入火中,围观的人明显发出了放心的出气声。
狼金皱眉,命人看好厨娘,又下令封口,皆不许再谈论此事。
她自己却撩开帐篷的门帘儿。帐篷比起风昊等人所居的大帐简陋了许多,却也挖了一个小火塘,用以烧柴取暖,骨头便是在火塘里被发现的。厨娘是个实在人,自己也想住得舒服一点,动手将火塘往下掘了一掘……
卫希夷跟随风昊妄图溜进小帐篷,被风昊提着领子往外扔。她反手向上抱住了风昊的手腕,两条腿跷离了地面,整个人都吊在了风昊的腕子上,让他甩脱不得。风昊道:“你小孩子家,懂什么?”
“不懂就跟你学呀。”
“……这个不是你现在该学的。”
“遇上了,天意。不要磨蹭啦,快点进去嘛你。吊着不累吗?”
风昊恐吓道:“吓傻了的学生我是不要的。”
卫希夷道:“快点进去啦!”
风昊将她放了下来,一手牵了:“走在我后面,让你看才许看。”
小小的帐篷瞬间挤满了人,也不显得很冷了。挖开了火塘,姞肥将手中的火把凑了过去,却发现下面有不少的人骨。风昊一抬袖子,宽大的袍袖将卫希夷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
卫希夷巴着他的胳膊:“让我看看。”
姞肥等人皆说:“这回真不能看。”
卫希夷上天入地,本领不小,风昊对付她只用一招——**。气得她旋过身去,与风昊背靠背,倚着风昊的腿坐下怄气。风昊惊悚了一下,将她提了起来:“知道下面是什么吗?你还坐!”
“站着也不给我看呀!”
狼金叹息道:“我们都是要手上染血的,本也该让你练练胆子,可是这回不一样。”
卫希夷轻轻地“哦”了一声,不再争论。她一向认怂很快,不让做的事儿,争不过就先放下。父母、老师、同门,是她信任的人,不让看就是有缘故咯?最要紧的是——打又打不过!不认怂也争不过,不如装乖,过一时再旁敲侧击。
于是,卫希夷乖乖地、软软地说:“那以后,可要告诉我哦。”
狼金也舒了口气:“好,会告诉你的。现在?”
卫希夷二话不说,扭头便走。狼金将帘子扒开一道缝儿,看她直直进了女杼的帐篷,对里面点了点头。
就像狼金说的,天下多攻伐,明日便要手上染血,试胆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帐篷里的尸骸,却是另有缘故。姞肥拣出几块骨头来,就着火把认真看了看,道:“不是人祭。”狼金道:“还用你说?看骨头,有多久了?”
风昊将袖子往上捞了捞,一脸沉肃地道:“不是新的。”腐蚀得只剩骨头了。比这个更可怕的是,骨头上面有刮痕。指着骨头上几处刀痕,风昊道:“看,这一具埋在下面,刀痕便少些。在上面的,连指骨上都有了。”
微一用力,骨头便被掰断了,风昊皱眉:“煮过的。先吃肉块肥美的地方,最后啃到了指骨,吃得越来越少的缘故。”
人相食。
几人面面相觑,这才是不让小孩子看的原因。告诉她人相食,与让她亲眼看到,是不同的。几个都是见过些世面的,沉默得并不久,风巽道:“去岁年景便不好,今年春雪又这般大,这是要出事儿呀。”
风昊道:“还早,哪有那么容易就出事的?总要拖个几年的。申王的运气,开始变差了呀。”
狼金殊无敬意地道:“他已经走了二十年的好运了,走点背运也是应该的。咱们也该早做准备啦。再走几天,咱们就得分开了,万望保重。但求有同进退的一天。”
风昊将手中的骨头抛下:“埋了吧。此事不要再提起了,明日开始,加快赶路。无论到了哪里,都要广积粮。”
狼金等一起应声。姞肥犹豫着问:“那希夷?”风昊道:“我来教吧。”
师生几人并不知道,卫希夷已经触摸到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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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昊不肯让她看尸骸,她也不想说出来让卫应听,卫应在她眼里也还小呢。她悄悄对女杼咬咬耳朵,女杼道:“知道了,怪不得看这土堆是有些眼熟的呢。这里人堆起来祭祀用的吧。”
提到祭祀,母女二人都安静了下来,女杼道:“睡吧。”
“嗯。”
女杼母子三人,与庚在一个大帐篷里住下,同住的还有夏夫人赠与的两位侍女。庚与卫希夷二人的铺位相连,两人在龙首城便是同室而居,此时还是头碰头。庚听着帐篷内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了下来,帐篷外面也安静了,只有火塘里的柴还在尽职地燃烧着,不时发出哔剥之声。
悄悄伸出一根手指,伸到卫希夷的被子里面,戳了一下。卫希夷还没睡着,猛地睁眼翻身看了过来。庚小声地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嗯?”
“夫人没说错,那是个祭台,祭台往西再走些路程,会有一个荒废了的村落,”庚慢慢地说着,“听他们说,挖出骨头了,说不定我认识呢。”
“什么?是被杀的吗?”
“嗯。杀完了吃。”
“先吃孩子,肉最嫩。我没吃……我父母是谁也不知道的,缺吃的时候,没人给我吃的。开始看我太瘦了,费柴,没煮我,让我跑了。也没能跑多远。”
“饥荒?这种地方?不能去别处觅食吗?我们从天邑出来,没走太远吧?申王不管吗?”
“还有战乱吧。王畿之内,也有叛乱的。打仗打输了,又没人收留什么的……”
也将手伸到庚的被子里,拍拍她的背,卫希夷道:“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天灾**,我早看明白啦。人就是这样的。”庚说话的时候很冷静,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现在十一岁了——的女孩子。
“还是有不一样的,”卫希夷郑重地道,“就算有,只要没有灾祸,或者有灾祸而能度过,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庚忽然笑了:“这个你说了不算的,你管不了那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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