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她和秘书一起乘坐专梯去上面一层,八楼全层皆是陈粤明的办公间,甚至里面提供了娱乐休闲设备,秘书送她到达后转身下楼,门口接待处又有一位相貌端正的女秘书带她引见陈粤明。
落地的金属大门缓缓拉开,宁蝶踏步进来,入目最显眼的便是一面高大的酒柜,身着昂贵西服的陈粤明先生端着盛红酒的高脚杯,静静地看着各类红酒的商标。
“你来了,”他转身温和地笑道,像宁蝶是他等候多时的老友。
商人在谈判时,总会给你这种尊重而又亲切的错觉。
宁蝶柔柔地站着不动。
陈粤明把酒杯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地面铺设厚厚的羊毛地毯,他走过来时的脚步无声,“听李盛说你要拒绝参演《孤女记》?”
宁蝶一直觉得奇怪,陈先生喜爱香烟和美酒,为什么他的身上一直都是只有一种清淡的檀木香。
“不要沉默,”他皱眉,“魅晨一个月开你二十五块大洋,难怪你一直想演着龙套戏却拿高价的工资?”
办公室四周的墙壁上挂满西洋的风景油画,宁蝶一幅幅地看过去,礼貌地带笑道:“陈先生,我参演《梁祝》,你从霍将军那里拿到多少投资?明明只是一部普通的古典爱情传说,票房绝不会高到哪去,你迟迟不同意拨款,是担心收不够回本吧。”
陈粤明复杂地看着宁蝶,她今天就穿着一身朴素的旗袍来公司,甚至戴着一双过时的手套,但他竟觉得她聪明起来时浑身都在漂亮得发光。
“你说过,你是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这次让我挑大梁,”宁蝶视线落回陈粤明的身上,“原因是什么?”
陈粤明笑着坐上咖啡色真皮沙发,他和霍丞不同,霍丞的蛮横和霸道体现在外,而他是一张网,看着毫无威胁力,当你成为他的猎物,却发现自己防不胜防。
“宁小姐,这次的电影我担保和霍先生无关,你有看过西方名作《茶花女》吗?”
他指着面前的空位置,示意宁蝶坐着谈,“这本小说的中文译本在西南发行后,西南对其改编的话剧和歌剧大受欢迎,而《孤女记》的故事情节,则是东方的《茶花女》。”
他点上一根烟,“公司原本安排女主角由凤彩儿出演,可惜乐星为打压我们,正准备开拍同题材的电影,女主角是当今大热的薛雪儿。”
凤彩儿在电影圈同属于红人,对上薛雪儿未必会输,宁蝶不懂陈粤明的用意。
陈粤明继续说道:“这种旗鼓相当的擂台戏有什么意思,真要消对方的锐气,用新人赢对方不是更有效吗?”
他说完笑了笑,因陈家世代从商,到了他这代家业的实力已是不可预估,他继承家族事业时年纪尚轻,到现在仍左不过三十来岁,很多商谈的场合,在气势上他靠的便是这冷而刻毒的笑意。
宁蝶仔细思考他的话,这部电影有凤彩儿,若男主角再找一位当红小生,票房至少有保障,更何况有导演邓家辉在,这个女主角即便是新人,问题也不大。
“为什么这个人,是我?”宁蝶不放心地问。
陈粤明笑着把烟灭了,“各取所需。”
在老姜面前,宁蝶的那点心思委实难藏得住,她干脆直言道:“这次演电影,我要提前预支拍电影的薪水。”
“可以。”
“两百大洋。”
陈粤明手扶下巴,这钱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但是他摇头,“数目太大,只能一百五十块大洋。”
宁蝶捏了捏袖子口,暂时这些应该够了吧。
“也行,但我还有条件,”她又说道。
陈粤明请示她继续说。
“学业对我来说占第一位,我希望拍戏的时间不能和我学校上课的时间冲突。”
这有什么,西师大学堂教书崇尚上课自由,一天最多半天课,对拍戏进度没有影响,陈粤明笑道:“我会和导演说明这个情况,不过邓导演对女主角的人选有自己的看法,这个星期四你和他碰面,要想拿到薪资,你应该明白该怎么做。”
宁蝶认真地道:“我既然下了决心,定然是全力以赴。”
这下陈粤明满意,亲自去酒柜挑选一款法国的著名红酒,为宁蝶倒上一盏,“下次再碰酒,我希望是在《孤女记》的发布会上。”
他温和而绅士地笑道。
然谈判落幕,霍丞过两日收到李皓递来的文档袋。
窗外簌簌地下起雪,今年的雪天比以往多出不少日子。
办公室内烧着暖炉,李皓把围巾取下抖雪花,道:“这是那天派人跟踪拍回来的照片。”
霍丞一身戎装,身上披着军绿色的无袖呢子大氅,他脱下纯黑的皮质手套,冷硬的侧脸散着比雪更无温度的神色,他将图片取出来,早预料宁蝶会面的是位男子,但看到真实结果,他仍瞳孔一阵紧缩。
“这男人姓陈单一个壕字,家里有位年老的母亲,靠卖……”
“不用说了,”霍丞打断李皓的话,这个男人他比谁都清楚他的底细。
看霍丞的表情平静,类似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李皓继续道:“宁蝶小姐在昨晚上让人送来七十五块大洋。”
很好,霍丞冷笑,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哪来的钱?”
“魅晨有意让她饰演新电影的女主角,昨日会见邓家辉导演,说来宁小姐非常厉害,邓家辉那般苛刻的人,当场都对她赞不绝口,听说她一夜背熟剧本里所有主角的台词。”想起那安眠药事件,李皓心颤,这宁小姐似乎很有性格。
霍丞再低头扫一眼桌上的那些照片,宁蝶笑得灿烂,在路灯柔和的光下和清瘦的男子紧贴拥抱,“把这些烧了,另外,给陈粤明先生一张请帖,就说我邀请他来春枝梨园看戏。”
李皓领命退下,这偌大的办公室一下子安静得厉害。
过去两个时辰的工夫,黑色的轿车开到春枝梨园的门口,老早有门童撑着伞等候。
外表儒雅斯文的陈粤明被人拥簇着沐浴风雪,然后迈过门槛,走往楼上包厢,下面戏台上的戏子正挥舞水袖,咿呀地唱着春闺词。
“难得霍将军请陈某看戏,实属荣幸,”他迎上去笑着恭维。
霍丞坐在椅子巍峨不动,身侧的军装下属也是一律的面无表情,陈粤明擅自先寻着霍丞身边的椅子坐,拿起桌上的花生米嗑了几粒,“这里的视野不错,看戏清晰,下面的人也望不到这里的情况,这地方我可是花钱都坐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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