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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荨娘想起她给牡丹洒花肥时牡丹抖得那个样子,就忍不住想笑。可笑过之后,两边嘴角又拉下去了。如此说来,倒是她助了牡丹一臂之力,反过来坑了自己一把。天下能有几人比她倒霉?早知道就让这株臭牡丹自生自灭了。

在黄泉道里走了许久,荨娘忽然听见哗哗的流水声,终于到了黄泉边上了。顺着黄泉再往下走,就能到地府的西门。

青帝停下脚步,弯腰掬起一捧黄泉水洒在脸上,黄泉自他额头缓慢流下,禅殊的那张脸忽然起了些微妙的变化,明明什么都没变,可看在荨娘眼里,那张脸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了。

那个人的脸,她在天上看了数千年,已经深入骨髓,刻到了记忆深处。还未看见这张脸时,荨娘尚且能够冷静思考,可看到这张脸的那一刻,荨娘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没有放下。

从她成为人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对这个人抱有非同寻常的孺慕之情,青帝要杀她,就好像凡世间的父母要杀自己的孩子一般,大概没有一个孩子遇上这样的事会不感伤心的。

她化形之时便是少女模样,可心智却如同幼子,半分人情世故也不懂,只知道遵守天性而为,如此一来自然得罪了许多女仙,青帝宫的女仙好拉帮结派,很快她就被孤立起来。而那个给她赐了名,让她留下来的仙君却又不能时常得见。她在夜里常常哭,心中觉得这天上的一切十分冷漠可怕。

她的心智在这样的摸爬滚打中磕磕绊绊地成长起来,后来不知怎么得了帝君大人的青眼,成为帝君身边炙手可热的掌灯仙婢。那段时日虽然自由自在,也没人再敢随意欺压于她,她时不时还能跑到西王母那儿找织女,或者是去南天门外找贺天喝酒聊天,可她心中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快活。

青帝对她很好,可那种好,就像浮在河面上的一层薄冰,看着结实,其实一踩上去就碎了——这种好,不过是习惯使然,并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因为把这个人放在了心尖尖上,所以情难自禁的自然流露”。织女对她好,贺天也对她好,可这些好,无论如何都隔着一层。

落入人间,遇到了重韫,经过这么些波折,荨娘才终于明白,为何她的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她想要的好,只是那一份独一无二的,给了你,就不能再给别人的好。

地府的西门已经能看得出大概的轮廓了,荨娘心中那点逃跑的心思又蠢动起来。虽然她知道多半不会成功,可就是按捺不住。她不想死,也不想再离开道长,一刻都不想。

她正东张西望时,青帝忽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朝前头一带,地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她只觉得里头好似藏了一张血盆大口,用力地将他们吸了进去。

砰——

身后的门又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大道,黑石铺就,道路左右两边每隔几步就挑出一根竿子,上头挂着一盏白色的灯笼,灯笼上写着人名,什么“张三”、“李四”、“王五”,每盏灯笼上头的名字都不一样,这一眼望过去,道路没有尽头,灯笼也多得数不胜数。

青帝牵着她的手,像是带着她漫步在临安街头一般,缓声道:“地府每新收一个亡魂,就会在这条‘生魂道’上挂上一盏灯笼,写上那人在凡间的名字。等那人喝了孟婆汤,跳进轮回道,再把灯笼取下来。”

“你看。”他忽然指住一盏灯笼。

荨娘看过去,待看清灯笼上头的字,只觉轰地一声,脑中一片空白。那上头,竟然写着“重韫”二字!

她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禁不住急促地喘了起来,身子一软,几乎要倒下去。

青帝托着她的胳膊扶住她,见她一张脸儿白得如同墙灰一般,不由笑了一声,道:“这世间同名同姓之人何其之多,你怎地这么不经吓?”

是了,是了,道长才和她分开了一会,必然是不会死的。灯笼上的名字不过是凑巧和道长重了罢了。

她甩开青帝的手,袖间射出一道银丝,将那盏灯笼勾下来,扔到地上踩了个稀烂。

然后,她扬起头,像是要给自己吃定心丸一般道:“他才不会有事!”

青帝道:“只要他不阻拦我。”

又走了一段,生魂道上还是连一个鬼差都没有,黄泉从生魂道下奔流而过,森森寒气透出了地面,在近地处凝成浓白的一团雾气。

牡丹不由道:“帝君大人,像是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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