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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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妙仪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试试嘛。比如你可以问我现在查到那个地步了?手里有什么证据?燕王知道多少?我有没有和锦衣卫合作,皇上在怀疑谁等等。”

面具人沉默片刻,内心各种挣扎,最后还是缓缓摇头,“多谢徐大小姐好意,若是寻常人,我定拷问榨出最后的价值才会放人上路。可是你太狡猾了,数次从我们的罗网里逃脱,夜长梦多,我冒不起这个险,上路吧。”

徐妙仪赶紧说道:“且慢!”

面具人唯一真实的眼睛露出讽刺笑意,“原来你见了棺材也会落泪,害怕了?”

徐妙仪说道:“不是害怕,我只是想指出你的错漏之处。我数次逃脱罗网,并非太狡猾,论心计,我比不过你,还有你背后的主谋,要不怎么就今日栽倒在全鱼宴上了呢?”

“我从七岁那年逃出你们的追杀,到后来迈过一个又一个的陷阱,你们挖的坑越来越深,罗网越来越大,我都侥幸逃脱了,不是因为自己狡猾或者本事见长,而是因为我的人脉帮手越来越多,我的身份地位越来越高,而要命的是,我不在乎富贵荣华,甚至不畏惧皇权,从来不动摇复仇的决心。

一旦我成为尊贵的亲王妃,你们要动手难于登天,所以你们必须要在赐婚圣旨下来之前彻底将我抹杀,以绝后患。这才是逼得你狗急跳墙的真正原因。”

面具人隐隐觉得不对劲,徐妙仪的推测严丝合缝,既然她都想到这一步了,今夜怎么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面具人问道:“外面有人监视?”

徐妙仪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对着桌上硕大的胖头鱼眼睛笑了笑。

面具人有些捉摸不透,发出冷硬的格格笑声,“我还以为你和胡善围情同姐妹,对她从不生疑呢。”

徐妙仪说道:“你的说的没错,我对胡善围确实深信不疑。但是我对你们贼心不死同样深信不疑啊,和你们在暗中交手几个回合,琢磨出了一些规律。比如你们最擅长捏着软肋或者把柄相要挟,比如用栾八郎逼得疯癫的栾小姐当着我的面跳塔自尽,比如用年大人的孙子逼他自裁,并嫁祸给我,污蔑我是凶手等等,一桩桩,一件件,卑鄙无耻做惯了,脑子也懒惰了,总想着故技重施。”

“所以我将宋秀儿和苏州姚家人都送走,京城里我爹爹他们,还有胡善围,王宁等都有能力自保,你们轻易动不得。我爹是国公,开国第一功臣;王宁是驸马,他妻子怀庆公主刚有身孕,你们被逼着急动手,最先考虑的肯定是胡善围。”

听到此言,面具人有些笑不出来了。

徐妙仪说道:“信确实是胡善围写的,她向来慎重妥当,和我书信往来时都有暗记和暗语,别人几乎无法模仿。胡善围今日也应邀而来了,可是下午突然腹痛不止,不得已派了小内侍捎信给我,那封信应该在你手里吧,黄公公。”

面具人身形一僵,缓缓摘下面具,“今日全鱼宴,我以为自己是钓鱼人,你是鱼,没想到我才是上钩的鱼。徐大小姐,你赢了。”

“居然真的是你,黄俨。”徐妙仪的表情反而没有刚才的放松,面色凝重起来,“钓鱼最重要的是有耐心,越大的鱼越精明,否则也不会活那么长时间,我能钓到你,是因你饿极了,明知眼前的鱼食可能暗藏鱼钩,可不咬就要饿死,你需要冒险搏一把运气。”

☆、第192章 此消彼长

黄俨何止是一条大鱼?简直就是杀人无数的大鲨鱼,可是徐妙仪的目标远不止一条鱼,她要找到驱使这条大鲨鱼的幕后黑手。

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徐妙仪心中越是平静,她小心翼翼的努力套话,“黄公公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一家酒楼。那时候亲兵都尉府尚在,你带着都尉府的精锐奉命捉拿魔教逆党,在酒楼布下天罗地网,可惜那个魔教人跳楼自尽示警,破了你的计划。”

黄俨呵呵冷笑道:“怎么不记得呢?后来是你义父道衍禅师来接,我放了你。可惜啊,当年你母亲还在时,我职位低微,没能见你母亲真面,否则若一眼瞧出你和魏国公夫人相貌相似,说什么也会把你当做魔教乱党当场诛杀,以绝后患了。”

“或许是天意吧。”黄俨阴戾的目光有了一丝疲倦,“等我从女官李桃娘等人那里得知你身份存疑时,你已经在京城落地生根,有燕王罩着,周王朱橚甚至在你店里坐诊当大夫,我已经很难动你了。”

徐妙仪问道:“周奎夫人买凶杀我事败,被关在鸡鸣山天牢,她死于马钱子之毒,也是你下的手吧。当时你在亲兵都尉府颇有势力,连毛骧都要听你的,天牢由都尉府把手,监守自盗起来太容易不过了。”

黄俨默认了,说道:“周夫人那个疯婆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听我的劝阻,暗中买凶,匆匆雇一帮武艺平平的江湖客,却被你们反杀活捉,留着她始终都是祸患。”

徐妙仪瞅准了机会,问道:“当年我外祖父在你眼里,也是必须除掉的祸患吧。”

黄俨静默片刻,突然爆发似的大笑,“徐大小姐,就凭你也想套我的话?哈哈,老子审犯人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黄俨越是如此,徐妙仪就越肯定他知道真相,对付一条大鲨鱼,可没那么容易,得有耐心和他慢慢磨。

啪啪啪!

徐妙仪鼓掌说道:“黄公公善于钻营,溜须拍马,无所不能,还肯下功夫烧冷灶,在我义父尚未发迹时就卖给他人情,将我放走。宫里宫外都混得如鱼得水,连胡善围都赞你天生一张抹了油添了蜜似的嘴,没有你巴结不了的人。野心勃勃,一心往上爬,是宫里最有权势的太监。”

“可惜你生不逢时,身为太监,离皇权最近的地方,前朝元朝朴不花尚能弄权夺势,无奈当今圣上不喜欢重用阉人,反而招募大量知书达理的女官进宫,限制太监的权力,比如胡善围,进宫不到三年,就比你更得帝后信任。”

“不过最令你头疼的应该是洪武帝起了戒心,解散亲兵都尉府,命义子毛骧组建锦衣卫,如釜底抽薪,戳瞎你的耳目,斩断你的黑手,逼得你不得不亲自动手。”

黄俨闻言,讽刺一笑,“哟,没想到临死之前,我还得了你这个知音。我的处境样样都被你说中了,你我若不是天生仇敌,或许可以做忘年之交呢。”

徐妙仪话题突然一转,说道:“我在民间市井长大,还在军营混了两年,见惯了人间冷暖,倾轧无常。驱使一个人做出灭门惨案,无非为了三件事情,情感纷争,拦人财路,还有夺人权势,简单的说,就是为了女人,金银和权力。”

“皇上不喜阉人,东宫太子也是如此,所以你是一个在权势上已经走到头的太监,不可能是为了女人和权力,那么唯一的动机,就是金钱了。”

黄俨用勺子舀起蒸胖头鱼上硕大的黑鱼眼珠,一口吃下,“你来自市井,应该知道拦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谢再兴当年差点断了我的财路,死不足惜。”

徐妙仪抓住了黄俨的漏洞,问道:“黄公公,你前后的话很矛盾呀。你刚说当年我母亲在还时,你职位低微,没见过我母亲的长相。现在又说我外祖父拦了你的财路,逼你动手。可既然你当时身份低微,如何有本事使出连环计,灭谢家满门。还能抹平一切痕迹呢?”

黄俨如鲠在喉,几乎要把刚才吃进肚腹的鱼眼珠吐出来。他喉头抽搐几下,定了定心,居然有胃口舀起另一只鱼眼珠吃了下去,“随便你怎么猜吧,反正我活不过今晚了,说再多不如吃点东西垫一垫,免得九泉之下当饿死鬼。”

徐妙仪像是没听见似的,自说自话道:“所以一定有比我外祖父更加厉害的人在背后操纵,你不过是一把刀而已。刀剑本身是没有动机的,身不由己,真正厉害的是掌刀之人。我外祖母早逝,只留下一双女儿,外祖父怕后母虐待女儿,终身未续弦,打算过继堂兄的儿子当嗣子,他一生都不好女色。所以他应该是拦住了掌刀之人的财路和权势。”

黄俨连吃了两个鱼眼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徐大小姐心细如发,有魏国公做靠山,又有锦衣卫、燕王等人合作帮忙,其实朝中还能和你抗衡的大官也就那么几个人,你要皇上把他们都抓起来严刑拷问,抄家搜查,定能找到真凶,何必和我干耗着,反正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徐妙仪笑道:“大明刚刚建国,立足未稳就诛杀功臣?皇上不会这么做的。”

洪武帝这个人做事雷厉风行,但也极能隐忍。他不是不想动手,而是时机未到。

黄俨摊了摊手,无奈的说道:“那我就帮不了你了。”

黄俨嘴太硬了,好像撬不出什么东西啊!徐妙仪目光一冷,拿起了酒杯,“你要知道,只要我摔杯为号,锦衣卫就会将你带到诏狱,到时候他们会逼着你生吞自己的眼珠子。”

黄俨贪婪的舔了舔嘴唇,“甚好,我正想尝尝人眼是什么味道。”

徐妙仪呵呵一笑,“刚才是和黄公公玩笑呢,锦衣卫不会让你死的。”

黄俨淡定的说道:“我知道,锦衣卫只会让我生不如死嘛,这一套都是我玩剩下的,正好和这些后辈们切磋切磋。”

徐妙仪突然又问:“黄公公,你一生好钻营拍马往上爬,早就视‘节义’二字如粪土了,如今视死如归,不惧酷刑折磨保护幕后黑手,这个情形似曾相识,黄公公,你也有栾小姐、年大人一样的苦衷吧?”

黄俨脸色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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