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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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陆承安忽然狂笑出了声,可大笑过后,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直都不是一个半吊子的野心家,哈哈哈……”

“大哥,府之栋梁,唯正则刚。可你告诉我,父亲如今把好端端的一个侯府折腾成什么样子了?”陆承廷不顾陆承安的狂笑,恍惚遥记道,“我当年被送回建德的时候,祖父待我极为严苛,寒冬腊月,每天早上天还没亮,祖父就会喊我起床,五里山路,五里田间,祖父说,强身健体才是立业之本。后来再大一些,祖父替我请先生,教我开拳脚,又告诉我,大业之前,人必藏拙,拙者,智也。智者,赢也。我真的以为,等我回到帝都,回到侯府以后,看到的应该也是一派兴兴向荣之景,家业兴旺之貌的,可谁知……”陆承廷眼里突然透出了浓浓的失望,“根基已腐,梁柱已空,祖父对父亲都是失望的。”

“我……”

“当年祖父病危,我千里赶回,祖父已是弥留,却仍不肯和父亲多说一句话。唯独我,他老人家和我说,侯府百年基业,却不能毁在了铜臭上。”见陆承安要开口,陆承廷却毅然而然的打断了他。

人心有贪,只要起念,就很难压下,这个道理,其实谁都懂,可是要真的克制住,却很难。

“祖父最疼的,果然还是你。”听到这里,陆承安默然的垂了肩,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

“大哥,祖父也疼你,因为疼你,所以才觉得世子之位,其实等于是拖累了你。”这话,陆承廷以前是不屑说的,可如今,兄弟二人赤诚相见,他竟说的格外由衷,“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是难以两全的。你这身子,若是不为俗世拖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或许真的是能长命百岁的……”

人之将死,亲情不舍,此乃常情。

“我这辈子,是没有命缘的,你可知道,你大嫂想和我和离?”

陆承安话音刚落,陆承廷就吃了一惊,“大嫂她为何……”

“和离也好。”可陆承安却打断了陆承廷的追问,“裴家清流,皇上登基以后,虽虎符在手,合二为一,可以号令暗部运筹帷幄。但说到底,这大周的根基还是飘摇了。以堵做疏,效果总是不显著的,贪官污吏就和水患一般,越扣的紧,权臣反抗的就越厉害。你让一众过惯了骄奢淫逸的人突然吃起清粥小菜来,一两天还好,一两个月,一两年,你试试看,明着不反,暗中也会生出旁念的。这也就是为何明明八皇子嚣张跋扈,毓妃骄纵蛮横,可他们手底下却依然会有这么权臣跟着的原因。”

论谋道,陆承安是远不输陆承廷的。

只是陆承廷没想到,陆承安竟会同意裴湘月和离之意,“若是和离,大嫂以后这日子只怕是要清苦万分了。”

“总比冠着我这夫姓要好。”陆承安竟爽朗的一笑,“原我还在惋惜,左右到底没有给她留一个孩子,可如今她既生出了念头想和离,这没个孩子,总也走的干净些。不过将来若是裴家有任何困难,只要月娘开口,你必定要竭力帮到底!”

陆承廷轻轻的点了点头,其实这话不用陆承安吩咐,他也知道,不管是天家还是陆家,都欠了裴家很多。

“还有,你答应要帮我照顾好清清的。”陆承安轻轻的一咳嗽,顿时拉回了陆承廷的注意力。

“大哥……”陆承廷有心想辩,“你若真的为了她好,没有什么是比帮她择一户良籍更好的选择了。”

“她早已经是我的人了,若能有良籍可选,我又何尝不希望她能风风光光的嫁过去?”陆承安沉重的摇了摇头,“二弟,这是我欠清清的,这次她父亲的事,我也没有帮着护个周全。老师一心以为子随父心,就这么一无反顾的跟着九皇子上书请奏想要让八皇子重回帝都,偏偏就踩到了先帝爷的逆鳞,先帝一纸降罪,把老师发配西川,蜀地难耐,他老人家四十多岁了,这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山清水秀的宁川县,这一去,就无命而归了。如今,老人家的尸骨都还在西川城内,你说……我欠清清的,又何止是许诺她一个安然惬意的将来这么简单?”

“可大哥。人心只有一颗,你这边既已欠了林姑娘,那边就应该给大嫂一个交代的。”就感情这件事上,陆承廷是不赞同陆承安的处世之道的。

“别告诉月娘。”陆承安一如既往的摇了摇头,“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总比说出来伤了两个人的心要好。反正我都是将死之人了,咽气以前,我会和你大嫂回宗族祠堂和离的,和离以后,她从此就和我陆家没有半点干系了。要欠,就让我欠了清清一人吧,月娘离了我,还有裴家,清清离了我,却什么都没了……”

一句话,见真心。

有些人,即便同床同枕,也不过就是人情一段,分了散了,至此两不相干,徒留一句欠了,应还。而有些人,即便天涯相隔,也依然是眷恋不移的,分了散了,至此生离死别,也定会安顿好她的前路,唯念挚爱,永生不惜。

这,就是爱和不爱的差别。

☆、第114章 半生笛?门宅肃清

天福三十一年四月十六日,明宗赵璟驾崩朝阳阁,太子赵铎继位,奉上尊号“宪宗”,改年号为“永新”,同年即永新元年。

四月二十三日,先帝头七,丧仪之序有条不紊的开始进行,宫中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和七品以上官宦人家一年不得宴饮作乐,一年不得婚嫁,百姓半年停缀,凡诰命等皆随朝按班守制。

四月二十五日,朝中拟定了先帝谥号为“忠”,同日,新帝封典,追封生母萱妃为仁贤皇太后,册封先蕙妃为仁孝蕙太妃,其余先帝一众后宫嫔妃皆送往知行寺带发修行,为帝超灵,祈愿大周。

遂,帝都悲鸣。举国哀伤。

当然,这一路的排场其实都是天家因为君位更迭而做给世人看的场面戏,而实际上,太平之下,刀枪剑雨还在继续。

在宫乱的第三天,陆承廷和好不容易看清了真相的武泽将军就联手出兵,围剿了被禁军暗部堵在了南郊的八皇子亲率的五千精兵。

说起来八皇子自以为已成功的得到了武泽将军的信任,所以此番杀回帝都,他只从关东带回了一半都不到的兵力,结果就彻底的成了瓮中之鳖。

这场正面交锋几乎毫无悬念,当陆承廷在老将军的掩护下带着几十个死侍冲进营帐的时候,八皇子的铠甲才刚穿了一半。

出发以前,赵铎下令杀无赦,陆承廷便没做犹豫,手起剑落,锐器穿膛,一举夺走了惊恐万分的八皇子的最后一下心跳。

而就在陆承廷和武泽将军出发的同时,皇上则派人将宫内女眷全都安然无恙的送回了府,这其中,自然有三娘子、裴湘月和陆云姗。

三人回到侯府已是黄昏,在垂花门前分手以后,陆云姗和三娘子都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可裴湘月却面色凝重的去了霁月斋。

霁月斋的正屋里烟雾缭绕,裴湘月刚一进门,就被那佛香熏染得连连呛了好几下。

“世子夫人。”袁妈妈站在门口,一见裴湘月就赶紧将她迎了进去,“您刚到前院的时候老夫人就收到了信儿,一直等着您呢。”

裴湘月点点头,脚下的步子就快了很多。

屋里,老夫人跪在一座小小的神龛前,正一手执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闭着眼,口中振振有词。

裴湘月见状也不出声,只静静的在一旁候着。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念经的声音便渐渐的轻了下去,裴湘月低头一看,见老夫人已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母亲。”裴湘月连忙上前将老太太仔细的搀了起来,两人一并坐上了罗汉床,她方才眼露担忧道,“您这两日是不是没有休息好,眼底淤青都重了。”

“你们都在宫里,我怎么可能睡得好……”素来打扮精致配妆得体的老夫人今日只穿了一件最最寻常的藕色双面褙子,盘髻上简单的用了一只桃木素簪固定。其余竟连一样见色儿的首饰都没有,连手腕上惯戴的那两只赤金红宝石掐丝镂空龙凤双镯都被她取了下来。

“我……”裴湘月有千言万语想说,可一张嘴却全部卡在了嗓子眼儿。

“你父亲如何?”老夫人见了,目光一敛,先声夺人。

“父亲如今被关在了刑部大牢,不过二弟说,只要先帝丧仪一结束,他就会命人放了父亲的。”

“那你男人呢?”老夫人气大媳妇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却成了算盘珠子,非得拨一下才会动起来。

“世子爷正在牢里陪着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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