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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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举动,引来了几人的侧目,不过大家的注意力很快被老侯爷洪亮的声音带了过去。

看得出,老侯爷今儿是特意晚走了片刻在等二媳妇的,这当下人到齐了,作为一家之长,老侯爷不免要搬几句场面话。什么子孝才能家宁,家宁方能业兴,业兴才能流芳……话理之大,语气之诚。让三娘子虽然觉得云山雾罩的,可却还是露出了一副深受其用的表情来。

是的,她能理解,老侯爷为官数年,这会儿手上还管着内阁的琐事,老人家虽年过半百可却智谋不减,想着寻常府上应该鲜少有机会是小辈齐聚一堂听他授业的,今儿机会难得,老侯爷抓紧开腔也是常人之举。

好不容易,老侯爷收了音,可起身路过三娘子的时候,他老人家却意味深长的伸手在三娘子柔弱的肩头重重的按了一下。

三娘子当时正垂首默念方才老侯爷说的“人胜我。勿生妒忌,人弱我,勿生鄙吝”的家训,这冷不丁的被老侯爷一按,三娘子膝盖一软,差点就跪下了。

“小小年纪,瞧着倒是稳重,听闻早两年你和你大嫂就认识,如今正好,跟着你大嫂,好好打理好你夫君的屋子。”老侯爷叮嘱道。

“是!”三娘子连连点头,只觉得膝盖因为突如其来的承力而有些酸酸的。

老侯爷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脚下生风的出了门。

三娘子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才微微的抬起了头,正好迎上了裴湘月的浅笑。

“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裴湘月亲厚可佳的拉住了三娘子的手,从左往右给她引荐了起来。

三娘子脑子转的飞快,不敢有半点分神,一圈下来,她已将屋里站着的人认了个全,众人也纷纷同她道喜作贺,一张张笑脸看上去全都透着善意和诚挚。

恩,至少,表面上是这个样子的。

笑过几巡,裴湘月领头冲老夫人福身道,“母亲,那我这就带着二弟妹先去认认园子,她这头一天来,这会儿或许还是一头雾水呢。”

“你要多辛苦了。”老夫人慈爱的看着裴湘月,眼里的欢喜那是显而易见的。

听裴湘月这样一说,一屋子人便陆陆续续的起身告了辞。毕竟这个点儿,大家应该都还没用膳,就好比三娘子现在,已经隐隐有了些饿意。

不过,行礼退出以前,三娘子还是留心用余光扫了扫全场。她发现侯府之内,未成家的九爷陆承祁和几个未出阁的娘子是留足在老夫人屋里用早膳的,而成家单住的五爷陆承恩夫妇是跟着世子爷夫妇一起告退的,看来应该是院中起灶单独用膳的。

三娘子还发现,在众人分拨行事的当下,单妈妈却悄悄的隐在了屋角,纹丝不动,垂首不语,看那样子,是要在老夫人跟前交代功课了。

想想早上除了在看院子的时候自己因为发呆而闹了一个小洋相之外,其他好像并无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三娘子便安心的转了身,紧跟着裴湘月跨出了霁月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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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外,天色渐亮,人影绰绰。

三娘子随了裴湘月先是目送走了世子爷,又笑着同五爷夫妇告了辞,两人方才格外有默契的并肩挪动了步子。

今日的裴湘月穿着一件橙红锦缎立领交襟小袄,衣摆处制了一圈金银细线雪狸短绒,一条云烟梅花百褶裙让她看上去纤细修长,身姿绰约,更显端庄。

两人这一路而行,但凡有下人路过,无不驻足静立,郑重行礼,裴湘月则一一笑着回礼。时不时的交代几件琐事,问几声好,倍显亲和。

其实裴湘月并非绝色女子,可是三娘子却觉得她的身上有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雍容闲雅,她生来就是人中之凤,如今这世子夫人也做的得心应手,三娘子由衷钦佩。

“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你。”迎着破暮而出的大片朝霞,裴湘月突然站定,晨风拂面,吹得她的鎏金耳坠摇曳生姿,更衬得她的肌肤白皙如雪。

“我也没想到。最后竟和姐姐成了妯娌。”前有姚氏牵线,后有裴一白替她诊脉,三娘子对裴湘月是心存恩念的。

“以前听一白偶然提过,说你性子灵透,我就想着怎么他说的和我认识的许家三娘子仿佛不是一个人?”裴湘月笑声盈盈,侧目而望,“如今看来,你是个聪明的,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嫂嫂这是夸我呢。”三娘子转口转的快,一声“嫂嫂”叫的裴湘月心头一震。

在这偌大的侯府之中,她是很多人的嫂嫂。可是里里外外,陆家的人从来都是恭恭谨谨唤她一声“大嫂”的,唯独那个女子,打从自己嫁进侯府以后,那人张口唤她的就是“嫂嫂”二字。

其实不过一字之差,当时她也不曾多想,大嫂、嫂嫂,本就没有区别,更何况“嫂嫂”听着还更为亲切。

那时,她是喜欢的,不管是因为之前做姑娘时积下的情分,还是后来做妯娌时的心心相惜。她都是喜欢那个通透明理秀外慧中的女子的。

可是……谁曾想,人心,竟是会变的。那一声“嫂嫂”,是蜜糖,亦是毒药,因为听着亲昵,所以可以肆无忌惮。

“这里,他们都喊我大嫂。”

三娘子一愣,不知为何裴湘月忽然就变了脸,

“大嫂……”可是她虽莫名,却还是顺着裴湘月的意思重新喊了一次。

不过三娘子话音刚落,裴湘月就有些后悔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把三娘子当成了那个女子?三娘子素来功利心浅,早些年的时候,自己和她也是多有往来的,不光是姚家妹妹,便是那个只见过她几面的弟弟也对她的内敛谨慎印象深刻。

真是枉她虚长了三娘子这么多岁,这会儿竟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称呼甩起了脸子!

裴湘月当即就深吸了一口气,松了暗中握紧的拳,然后笑意顷显道,“你瞧,我光顾着想自己的事儿了,竟和你计较起这种小事来。哦对了,我那儿丫鬟已经准备好了早膳。这园子太大,光是内院走一圈,恐怕没一个时辰是下不来的,什么事儿都比不上先吃饱了要紧,走,先去我那儿把早膳用了,然后我再带着你把园子认一遍。”

三言两语,裴湘月就把方才那乍现在脸上的阴郁神色给抹了个一干二净。转瞬即逝间,她又恢复了那个仪态翩翩的世家少妇模样,亲昵的挽住比自己略矮了半个头的三娘子,然后带着她往东边的园子走去。

而此时此刻,霁月斋的厢房内。单妈妈正垂首立在老夫人的面前,外头的隔间里,侯府里的几个小辈正在用膳,依稀可听见清脆的笑声和低语声,倒也显得其乐融融的。

可厢房里,老夫人的脸色却没有方才那么和悦了。

“一个字都没有问?”靖安侯夫人姓吴,祖上是苏州的,小的时候,老夫人一直生活在江南水乡的深宅中,文墨为伍,琴书为伴,所以一直到现在。老太太私下说话,都带着一股好听的吴腔,软软的,听着和字正腔圆的京调很不一样。

“是。”单妈妈也是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您说……是真的没想着,还是确实是个沉得住气的?”

“这丫头今年多大?及笄之礼还没做呢吧?”老夫人问。

“正是。”单妈妈赶紧想了想,“若是老奴没记错,二少夫人应是九月生的。”

“这般年纪,要是能如此沉得住气的话,以后倒也不能小瞧了她。”老夫人说着叹了口气,眼里又生出了一些遗憾,“要说,当时若非是蕙妃娘娘插了这一手,我看承廷也未必就有这样的心思。邵阳许家,以前是从来没有听过的,这如今做了亲家,也不算知根知底。”

“娘娘那也是心里头装着二爷呢。”单妈妈从媳妇子开始就在桃花坞里伺候陆承廷了,遥想这十几年小主子的变化,单妈妈也是颇有唏嘘的,“其实不瞒您,老奴瞧着二爷这一年多来过的日子,也是不舍的。”

“是。”陆承廷是自己的亲儿子,怀胎十月掉下来的一块肉,老太太岂有不疼的道理。“我一个当娘的,怎么会不知道他屋里是少了个知冷知热的人。这侯府的二爷,堂堂的护军参领,上有老,下有小,回了家,天天睡在姨娘的屋子里,也是不成体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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